【并没有太监,只是陷入了过年颓废期,然后从今天起,我要迈入二月新纪……嗯,晚上还有更新。】
广德十三年十一月初八。
夕阳余晖下,四十几名青壮男仆,在孙府客厅门外,足成了个松松垮垮的方阵。
而在方阵的正前方,王进、刘全、孙禧一字排开跪在地上——身高没有明显差异的三人,却硬生生跪出了层次感。
孙禧浑身颤栗着,几乎是匍匐在地。
他并非这家里的奴仆,按理说孙绍宗不会越俎代庖的惩处他。
可眼下南宗正是仰仗孙绍祖、孙绍宗兄弟的时候,即便只是为了表明态度,也必然会加倍的重惩他。
想到自己原本大好的前程,很可能就要因为酒后胡来而宣告终结,孙禧就毁的肠子都青了。
而相比孙禧,王进就要显得坦然多了,毕竟他名义上是受害者的身份。
不过再怎么坦然,他的跪姿也要比居中的刘全谦卑不少——至少他不敢、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还硬梗着脖子,与台阶上的赵管家对峙。
没错,直到如今,刘全依旧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
他倒并不是认为,自己半点错处也没有,而是觉得这些许的小错,与自己立下的功劳,压根不能相提并论。
这阖府上下除了他刘全,有谁能给孙家带回几十万两银子?!
若把那白花花的银子堆起来,怕是活埋十个王进都够了!
而他刘全昨儿晚上,也不过就是给了王进几记老拳,这能有什么打紧的?
难道二爷这么讲理的主儿,还能干出卸磨杀驴的事儿?
真要是这样,这府上的奴才谁还肯用心办事?
抱着这样的念头,刘全非但没觉得今儿这大阵仗,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反而认定这是一个好机会。
一个兑现自己功劳的大好机会!
他揣着一腔郁郁,恨不能立刻就在二爷面前‘仗义执言’,又如何会将赵仲基放在眼里?
更何况,刘全心里早就认定了,赵仲基一直在明里暗里的打压自己,否则这阖府上下的奴仆,怎得都不来抱自己的大腿,反而与自己日益疏远?
尸位素餐、嫉贤妒能!
心下拼命给赵仲基贴着标签,刘全的眼里挑衅的意味,也愈发浓重起来。
就在此时,一阵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当那魁梧雄壮的身躯,出现在游廊里时,方阵中登时变得寂静无声。
就连刘全也下意识的低垂了头——他到底还是不敢在孙绍宗面前放肆的。
却说孙绍宗大步流星的到了台阶上,转回身居高临下的环视全场,那愈发强烈的压迫感,使得呼吸声都减弱了几分。
跪在最前面的刘全,自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以至于他开始考量,待会二爷问话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该说的更婉转些。
然而孙绍宗压根也没有要问话的意思,他环视完全场之后,便向跟过来的张成递了个眼神。
张成立刻将一封书信,双手捧到了赵仲基面前。
赵仲基看了看孙绍宗的脸色,小心将那信封拆了,将里面的内容仔细端详了一遍,随即面色骤变,又下意识的望向了孙绍宗。
“念。”
孙绍宗淡淡的吩咐了一声。
赵仲基忙双手捧了,抑扬顿挫的念道:“行兵部、吏部、五成兵马司……兹有王元芳、何俊、刘全……身世清白、枪棒精熟、粗通文墨……故柬请……升授提调、坐营等职……”
念完之后,眼见刘全大眼瞪小眼,明显是又听没有懂,便呵斥道:“蠢材!二爷这是要抬举你做官了,还不赶紧谢过二爷!”
“做……做官?”
刘全依旧是如坠梦中,他眼下心心念念的,就是府上二管家的位置,这怎得突然就老母鸡变鸭了?
“巡防营正八品提调。”
孙绍宗这时才淡然道:“冯世叔亲自举荐的,官凭告身应该年前就能发下来——本来我是想等告身发现来再告诉你,谁知你连这几日光景也等不及。”
其实孙绍宗原本只是打算,给他弄个从九品,或者不入流的官身,但现如今既然要一劳永逸,自然要把筹码提高些,才好显得孙家没有半点不是。
这回刘全总算是大梦初醒,喜不自禁的往前爬了两步,以头抢地道:“小的多谢二爷抬举、多谢二爷抬举!”
而身后众多仆役,也是哗然一片、艳羡不已。
虽说时下普通武职,远不如文官金贵,但从区区奴仆到八品武官,也称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内中反应最激烈的,自然非王进莫属,他猛地抬起头张大了嘴,一句质疑到了嗓子眼,又在看到孙绍宗后生生憋了回去,但那不服不忿的情绪,却是溢于言表。
倒是赵仲基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刘全的目光,非但没有羡慕,反而透着三分不屑。
却说等刘全再三感激完,孙绍宗这才又开口道:“该酬的,我孙家绝不会有半点克扣;可该罚的,也一样不会少上半分。”
刘全依旧没听出话里隐含的意思,急忙又磕头道:“小的知错了,以后再不敢胡乱与人动手!以后二爷让小的往东,小的绝不敢……”
“行了。”
正表着忠心,孙绍宗不咸不淡的道:“原本还是我据理力争,大爷才答应派你去南边儿的,不成想……
“罢了,也是我孙家庙小,实在容不下你这一身傲骨,现如今就算是好聚好散——赵仲基,待会儿把身契给他,以后再不准他跨进这府里半步。”
等赵仲基恭敬的应了,孙绍宗又吩咐道:“迎来送往讲究的是一团和气,这整日窝里反的成什么样子?明儿把人换下来,先卖几个月苦力气再说别的。”
王进闻言一惊,刚要开口分辨几句,旁边刘全却先哭喊起来:“二爷、二爷!小的宁愿不做官了,只求二爷别赶小的走!二爷开恩、二爷开恩啊!”
他近来虽有些得意忘形,可之前能被孙绍宗托以重任,自然不是个蠢到家的主儿,方才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此时却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就算当上朝廷命官,他刘全的根儿依旧是在孙家!
尤其是这巡防营里,孙家的势力本就盘根错节,现如今又刚同卫家‘冰释前嫌’,若顶着孙家弃奴的身份去赴任,必然会受到诸多排挤。
届时莫说什么前程了,闹不好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然而孙绍宗却哪肯理会他的哭喊?
将事情交代清楚,便置若罔闻的回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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