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孙绍宗从王府出来,刚下了台阶,便见左侧石狮子脚下,正蜷缩着个赤条条的身形。
那些打输了的戏子,果然是被赶出了王府!
其余几人应该已经都散去了,剩下的这个人事不省的,八成是被那关羽一刀劈晕的‘高宠’。
啧~
看来这支‘岳家军’内部,也不怎么团结来着,连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都能弃如敝履一般。
孙绍宗略打量了那戏子几眼,心下略一犹豫,便径自到了林德禄车前,打算吩咐林德禄将其送去医馆诊治——虽说眼下正值盛夏,这般露宿街头也未必会如何,可万一要是因此而伤势恶化,干脆倒毙在王府门前,怕也是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
谁知他到了车前,正待开口招呼,却见林德禄从对面某个偏僻的小巷里钻了出来,一边飞奔过来,一边扬声道:“大人,卑职在此、卑职在此!”
将到近前,他又整理着衣襟下摆,讪讪的解释道:“卑职方才实在寻不到茅厕,也只好在那巷子里‘不恭’了一回。”
呵呵~
这厮的衣襟明明十分整齐,偏要在自己面前胡乱整理,‘心虚’二字怕是不问可知。
不过趋吉避凶也是人之常情,因此孙绍宗也懒得揭破他那点儿小心思,回头一指那人事不省的‘高宠’,吩咐林德禄送去附近的医馆医治,便自顾自去西墙根儿解了缰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一路无话。
到家已是华灯初上,孙绍宗把坐骑丢给门房打理,正准备去后院瞧瞧便宜大哥是否在家,忽见前厅里灯火通明,隐约又有些吆五喝六的动静。
他这才猛然间想起,今儿晚上原本说好要替程日兴、刘全等人送行的。
忙紧赶几步到了客厅之中,就见里面摆着两张餐桌,一张熙熙攘攘坐了十来个人,一张却只有便宜大哥与程日兴对饮——虽是送别宴,到底也还是尊卑不同。
眼见孙绍宗自外面进来,众人忙都起身见礼,只便宜大哥稳如泰山一般,招呼道:“二郎怎么这般时候才回来?来来来,快来陪程知县饮上几杯!”
听得‘程知县’三字,程日兴直喜的面红耳赤,嘴里却连道不敢当。
孙绍祖立刻有佯嗔道:“怎得?我和二郎出面保你,区区知县难道还能有什么波澜不成?这‘程知县’早叫晚叫还不是一样的?”
下面刘全、孙禧等人,也都起哄的叫起了‘程知县’,只把程日兴美的晕头转向,满口的谦虚之言,那嘴巴却是无论如何也合不拢了。
看样子只要有大哥在,自己即便错过了这场欢送宴,拉拢人心效果也不会差到哪去。
这般想着,孙绍宗也凑趣的上前,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高高擎起道:“来,大伙儿一起为程知县贺!”
“为程知县贺!”
下面都是孙家的家仆,自然都是轰然应诺。
程日兴激动的手脚乱颤,好不容易饮了一杯,便泪眼婆娑的躬身施礼道:“学生此去江南,定不负二位大人所托!”
此后自是宾主尽欢。
等到酒酣人散,又让人收拾了残局,兄弟二人便各自捧了醒酒汤,坐到了当中那副松鹤延年图下面。
孙绍宗将浮在碗里的姜丝吹开,小心吸溜儿了两口,只觉得从喉咙一直熨帖到胃里,额头也沁出些汗来,这才状似不经意的开腔道:“大哥,咱们府里一下子去了这么些人,是不是该补几个进来?”
“补几个进来?”
孙绍祖却不喜那醒酒汤的滋味,皱着眉头半响也没下嘴,听孙绍宗挑起话头,便顺势搁在了茶几上,沉吟道:“若在平时也倒罢了,可你们衙门里不是正在查检各府蓄养的奴婢数目么?此时咱家添丁进口,怕是有些不妥当吧?”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这几日也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去年买来的小丫鬟,选那长歪了的撵出去几个,或者干脆发卖到青楼,也免得落人口实。”
啧~
之前孙绍宗还在感慨,忠顺王压根不拿奴仆当人看,随意的糟践人命,可眼下看来,便宜大哥怕也是未遑多让。
那些十一二岁的小丫鬟,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如何能因为长的不如预期,就要买到青楼里去?
于是他忙道:“这倒不必,左右咱们买的那些,都是有正经文契的,也不至于犯了上面的忌讳——若是哥哥真有意要淘汰几个,不如拿去与荣国府交换,换几个得力的男仆回来,也好填补刘全等人的空缺。”
“换?这怎么换?”
“换旁人自然没有借口,但司棋、绣橘几个的父母家人,却都有正经理由——那些都是荣国府里调教好了的,岂不强过那些不知根底的?”
顿了顿,孙绍宗又压低声音道:“何况把她们两个的家人接过来,好歹算是个制衡的手段,也免得她们胡乱漏了风声。”
最后这话,却是立刻打动了孙绍祖,于是他当即拍板决定,明天先选丑择婢,然后再去与贾赦商量互换奴婢一事。
定下此事,孙绍宗又把那‘陶朱金贝’的事情,简单与便宜大哥说了。
便宜大哥对此却是颇有些不以为然,认为孙绍宗不该多管闲事,为了些贪心不足的泥腿子,平白卷入两家王府的争端之中。
不过他到底是‘弟控’一枚,并未因此埋怨什么,反而宽慰孙绍宗道:“虽说是有些自找麻烦,但只要忠顺王肯把这事捅到陛下那里,对你日后升迁倒也不无裨益。”
这之后,孙绍祖又说了些在神机营里的见闻,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的,直聊到三更时分才算罢休。
眼见天色实在不早了,孙绍宗第二天也还要点卯,兄弟二人也就并肩出了客厅。
等到了外书房附近,正准备彼此别过呢,却又听孙绍祖正色道:“对了,哥哥听说你最近要添一房小妾?这固然是好事一桩,可你也万不能喜新厌旧啊。”
不能喜新厌旧?
这话从便宜大哥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别扭的紧。
不过孙绍宗转念一想,就明白他这‘旧’怕是专指的贾迎春一人,便无语道:“哥哥放心,我昨儿不是才在‘外书房’里过夜了么?又怎么会喜新厌旧呢?”
“那就好、那就好。”
孙绍祖这才满意的道:“等你纳妾那日,咱兄弟两个再好生喝上几杯!”
兄弟二人这才彼此别过,各自回了院里安歇。
不提便宜大哥同那些侍妾们如何胡天胡帝,直到天明鸡叫才算罢休。
却说孙绍宗到了后院,眼见院里黑漆漆的,只有客厅里亮着一盏值夜用的长明灯,便悄默声的喊出当值的大丫鬟芙蓉,用灯笼上上下下驱了邪气。
因不想吵醒阮蓉,孙绍宗原本琢磨着,干脆就在外间榻上凑合一晚上得了。
谁知刚闹出些动静,便听阮蓉在里间扬声探问:“芙蓉,可是老爷回来了?”
孙绍宗这才挑帘子进去,见她已然披衣坐了起来,就喊芙蓉进来点了灯笼,奇道:“怎得到了这般时候,你都还没睡踏实,莫不是心里有事?”
“也没什么。”
阮蓉摇了摇头,却又幽幽叹道:“眼见便是我爹的生日了,这许久也没个消息传过来,实在是……”
也是,这大半年了,都不见茜香国有消息传回来,连孙绍宗派去送信的家奴,也是一去不复返——孙绍宗也曾琢磨过,会不会是阮良顺那里出了什么差池。
不过这番心思,自然不能对阮蓉明言,因此他在床上与阮蓉并肩坐下,揽着她那纤腰柔声道:“我估摸着,兴许是半路上遇到了什么天灾人祸——不如明儿你再修书一封,我谴人重新送去茜香国,正好也能和程日兴他们一起南下。”
“这……这是不是太麻烦……”
“哪有什么麻烦的。”
孙绍宗道:“平日里好吃好喝养着这些仆人,不就是为了使唤么?”
“那我这便修书一封!”
阮蓉这才欣喜的起身,因天气炎热,干脆也懒得穿衣裳,只披着件小衣,赤着两条欺霜赛雪的长腿,到那桌前翻出了笔墨纸砚。
眼瞧着她肉隐肉现的伏案书写,又将个臀儿高高翘起,孙绍宗心下不由生出许多燥意,凑过去将爪子搭在上面,嘿笑道:“你可要在信里好生跟岳父提一提,咱们是何等的恩爱,免得他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感觉到那爪子不安分的游曳,阮蓉忙侧身避开,讪讪道:“老爷怕是要忍一忍了,妾身今儿有些不方便。”
得~
这刚起了兴致,就撞见免战牌了!
孙绍宗垂头丧气的回到床上,正准备喊芙蓉进来伺候着梳洗一番,却听阮蓉又道:“老爷先养精蓄锐,过了明儿差人把那尤二姐接来府上,您在龙马精神也不为迟。”
她终于主动提及这事儿了,看来家书还真是没白写!
孙绍宗心下暗喜,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道:“什么早一日晚一日的,一切凭你做主便是。”
“呸~”
阮蓉啐了一口,哂道:“这许久没提此事,老爷心里怕是早埋怨上我了吧?”
说着,又从抽屉里翻出个几封书信,丢到孙绍宗怀里,道:“这是那尤二姐送来的,老爷且仔细瞧瞧,我到底是不是那专会拈酸吃醋,半点儿容不得人的!”
孙绍宗接过来,在灯下一目十行的看了个大概,却原来自从望江楼相聚之后,阮蓉便一直在帮尤二姐布置新房,又把香菱母亲那小院改了样式,也免得她们互相起了干戈。
尤二姐在信里更是大赞阮蓉,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极是亲热。
孙绍宗看罢,不由对阮蓉愈发疼爱,于是又不管不顾的痴缠上去,待阮蓉以免战牌相拒时,便腆着脸求些纤手弄梭、啖精竭炙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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