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从林间穿过,站立良久,前方之人垂着眸子摩擦着自己手中的碧玉玉佩,片刻,忽然道:“那是刑部薛侍郎的次女和定远侯府的千金。”
“恩。”身后的男子漫不经心地回答。
容御慢悠悠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换上语重心长的口吻:“我知晓做主你的婚事你心里多少有些膈应,但这对你,自然也是也不少好处。”
“恩。”男子又是淡淡应了一声,随即解释性的道了一句,“我心里明白。”
说完顿了片刻,又道:“可以回去了么?”
容御抿了抿唇,忽而又看着天色:“今儿天气倒是不太好呢。”
*……*……*
整个下午薛仪一步也没出厢房,只是安安静静坐着看书。
对于未来的宁王妃薛仪,整个大堰京都上下闹得沸沸扬扬,而不少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期间自是来了不少好奇的世族贵女一探究竟,都被老夫人派了人挡了回去。
“好在老夫人处理这些事情,倒是颇有手段,否则以我们直接出面回拒,怕是道我架子大了。”薛仪放下茶盅道。
秋月在软榻边静静站立,薛仪抬眸瞥了她一眼,眸光微微一闪:“秋月,你似是有心事呢。”
秋月回过神,怔了一怔:“小姐。”
薛仪抿唇笑了笑:“说说罢。”她看着秋月,眸色幽黑,“是不是有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秋月微微凝神,沉思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方才去找哥哥之时,路过后方的厢房,却发现好多那里的沙弥和其他地方的都不太一样。”顿了顿,她又眯了眯眼似在仔细回忆,“步态轻盈,浑身上下都保持着警惕,眉眼比之普通沙弥更多了一分凌厉,像是修习少林功法的武僧。”
闻言,薛仪当即蹙眉:“武僧?”她挑了下眉,“这也并不奇怪,以岚山寺的地位和名望,有武僧也不是奇怪之事。”
秋月摇了摇头:“这些武僧看似和普通沙弥混在一起,可这实质上是一种行军布阵的阵法,能让他们在阵法中央之人受到性命威胁之时第一时间出手保护。”
薛仪幽黑的眸子一闪而过的深思。
朝臣家眷除夕过后来往此处上香并非稀奇之事,而这些世族同时来往此处,也不过是让人心里叹一声“真巧”而已。
可若是还有什么别的动静——
只怕所有人来到此处的目的都不单纯。
说起来薛兆德和老夫人……?
原来如此。
薛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虽然被薛易敲打了一番,可色字当头,而如今显然是天赐良机,吴松根本不想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因而被吴茗薛静鼓动了几句,当下拍板子,干!
当晚的岚山寺,风云诡谲,暗波汹涌。
山林寺庙,入了夜就阴风阵阵。
一道飘渺的暗影随着风悄然而至,提着灯笼的小师傅只觉一阵阴风拂过,冷得他打了个哆嗦,随即加快了脚步踏出走廊。
薛仪床边那层幔帐被吹了起来,雪白的手悄然伸向她的衣襟。
却在衣襟被触及的那一刻,忽然被抓住,随后整个人都被重重压到了床上,颈动脉边甚至抵着冰冷的硬物。
“恩?”黑暗中男人尾音拉得长长,带着鼻音,嗓音低沉性感。
“殿下,小女知道殿下你垂涎小女的美色,可殿下也不能半夜闯小女屋子,殿下千金之躯,要是一个不小心缺胳膊少腿的,让小女如何同天下人交代?”薛仪笑眯眯地坐在他身上,却将手中的匕首又用了一丝力往他动脉处抵了抵。
容华轻笑一声,在黑暗中,他仍然能看清薛仪那张笑得如狐狸般狡诈的脸,忽然起了兴致,伸手迅速捏住她的脸颊。
“你!放开!”薛仪肉都快被拧下来了,挣扎了几下,握住匕首的手不知不觉划了划。
容华只觉得脖间一刺,他顿了顿,缓缓伸手抚了抚那一处,有一点点水渍。
他危险的眯起了眼。
薛仪只觉得身下的人突然安静了,却有排山倒海的煞气生生冲了她而来——
恍若身下的仿佛不是个有温度的人类,而是冷血阴怖的恶魔。
她心里咯噔一声,咬着下唇,不敢作声,却倔强直视身下那人。
不知过了多久,容华伸出手,轻轻撑起身体,薛仪只觉得他的气息在逐渐靠拢,随后耳垂一痛。
容华含着她的耳垂,细细舐咬,温热的呼吸打到她的耳廓,绵软微痒。
“丫头。”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森冷异常,“不要挑战本王的耐性。”
一次一次往他的底线上踩,妄图以对等的地位和他对持,若是不做些什么,真当他是个好脾气的,任由她耍着玩儿了。
薛仪还不清楚他突然发的哪门子飙,还来不及推开他,就听见外面一串轻盈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伸手搂了容华,窜到床角。
容华背靠着墙,而她面对着容华,还不由自主的往他那方压。
此时气氛旖旎暧昧,容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张几乎凑到他面前的脸,伸手又捏住了她的脸,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薛仪圆目一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进去把那贱人绑了,你在这儿守着。”门外传来吴松地吩咐声。
随即门被悄声拉开,一个人影敏捷地窜了进来,步伐沉稳地往床边走来。
薛仪冷冷看着那道逐渐迫近的黑影,直到他到了床前。
“怎么样了?”吴松推门进来。
那人下意识回头。
薛仪立刻伸手撑出身体,屈膝用膝盖狠狠撞向那人,同时迅速抬了匕首插向他的腹部。
来人很是机警,迅速抬手挡住薛仪的攻击,却防不慎防,腹中钝痛,刀刃寒凉如冰。
他闷哼一声,一个趔趄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吴松飞快地走过来。
容华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黑色绒锦缎面的荷包,又从里面取出一个掌心大小的夜明珠。
屋内刹那间明亮起来。
吴松一怔,抬头就看见站在窗前的薛仪发丝有些凌乱,只穿了中衣,寒着一张俏脸,那双眸子冰冷看向他,没有一丝人类的气息。
“你……”他错愕的开口。
嘭。
身后一声门响,一团黑影被扔到他脚边,还发出奇怪的呻吟声。
他低头一看,却是他留在外面望风的人。
瞬间内心警铃大作,他后退了两步,转身就向往外跑,却撞上一堵坚硬的人墙。
晋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眼里散发着缕缕寒气。
“薛仪!”他回头,按捺下心中的惊恐,“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仪声音柔柔软软:“表哥觉得仪儿是什么意思。”
吴松冷哼一声:“谅你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薛仪笑了笑:“表哥怎么会出现在这?”
吴松干笑几声:“听说有流寇在这一带出现,我……我就过来瞧瞧,担心表妹被奸人所害,所以……”
薛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笑容娇憨:“可是你撞破了我同殿下的奸情,这下可如何是好呢?”
语气十分苦恼惆怅。
“殿……殿下?”吴松脑袋嗡的一声,瞬间有些失聪,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殿、殿下。”
宁王?
想来想去也只有宁王,吴松眼珠子飞快转了转,宁王他自是不惧怕的。
然而顺着薛仪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床上那幔帐遮住的一角,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
那人影突然动了动,他吓得退了一步。
想到白天薛易的话,他忽然心底一寒,一个几乎不可能成立的猜想才脑海中形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的开口:“太子殿下?”
“表哥说什么呢?”薛仪嗔怪一句,玩味一笑,“还不快来见过咱们的靖王殿下。”
吴松几乎想要失声尖叫了。
随着那人一只苍白的手撩开幔帐,一张瑰丽美艳的脸露了出来,似笑非笑看着他,眼中似有黑色漩涡,引人坠入深渊。
吴松只惊艳了一瞬,随即身子抖若筛糠,两腿一软,竟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靖……靖王……殿下……”
靖王行事乖僻,作风狠辣,凶名在外,他的父兄都颇为忌惮此人,其手段可见一斑。
他想到了什么,又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薛仪:“你……你们……”
容华嘴角勾着嘲讽的弧度,居高临下看着吴松,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他的身上缭绕着鬼魅气息,吴松吓得低头求情:“殿下……我……草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殿下……草民是定远府的二公子,若是……若是放过草民,必然劝告父兄投靠殿下。”
“殿下……草民今日无意冲撞殿下……求殿下赎草民死罪……”
“草民并非有意硬闯这……表妹的屋子……”
容华一声不吭,那张美艳的脸却显出了不耐。
“表哥。”薛仪淡淡地开口。
吴松忐忑不已:“表……表妹……”他眼珠转了转,谄笑着抬头,“看在我们表兄妹一场,就放过表哥这次,可好?表哥下次绝对不会再对表妹胡来,也会警告茗儿和静儿的。”
薛仪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表哥说得是,好歹咱们兄妹一场……”随即她冲他嫣然一笑,“为了不让表哥路上寂寞,我会尽快送了定远府的人下去陪表哥,表哥此番下去先开开道,莫要让定远府的人下去了还给买路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