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仪笑着摇了摇头:“不冷。”
老夫人又拍了拍她的手,示意薛仪坐下来,薛仪侧了身往旁边的椅子上坐,老夫人正想说什么,抬眸就瞧见她发间别着的一支发簪,当下皱眉:“你怎么带这样的簪子?”
成色老旧,花纹太过朴素,老夫人摇了摇头:“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怎么能戴这样的簪子?”说着想伸手取下来,刚抬手,她又放下,转而摸了摸薛仪的衣服,“你这衣服也该换新的了。”
“不碍事。”薛仪笑着道,“衣服有就好,不贪多。”
“可不是贪多的问题。”老夫人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神色一冷,“这都是去年做的衣裳了罢!哪一次过节这侍郎府不是做了好些衣裳,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薛仪无奈地道:“祖母,真的无碍。”
老夫人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什么无碍?我儿的俸禄竟是连女儿的衣服也支撑不了了,我看这个官也不用做了,回家种地去罢!年年看见做了那么多衣服,唯独你还穿着这去年的衣裳,在老身眼皮子下都敢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可真真是好胆量。”
说着越想越生气,随即似是忍无可忍地重重拍了桌子一巴掌:“秋猎的事儿和国子监的事儿还没跟她好好说道说道呢!”说着又瞥了薛仪的衣服一眼,“行了,你现在赶紧去选几匹好布,要新出来的漂亮点的,贵点也没关系,关键是不能让人看扁了我薛家的女儿。”
说着她又看向昌乐:“昌乐,今儿银子我出,你陪着仪儿去好生选点首饰,都是及笄的女儿家了,哪儿还能没件像样的首饰,今儿,仪儿要什么,你就给买了回来,千万别吝啬。”
昌乐颔首。
薛仪有些受宠若惊:“祖母……?”
“哎。”老夫人握着她的手不让她动弹,语重心长地道,“你这么大了,照理都该说了亲事成亲了,是那女人耽误了你,你可别埋怨我老婆子往些年忽略了你。”
老夫人对吴氏的称呼从“吴氏”已然转变成“那女人”。
薛仪摇了摇头:“祖母多虑了,仪儿不曾怪罪祖母。”
老夫人似有所感的叹息了一声,随即就吩咐昌乐带银子,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薛仪自然不会再出口拒绝,再者,她实际上也是赞同老夫人的话的,女人就该每天以美丽崭新的面貌站在众人面前,不过这衣服么——
不过是临时从衣柜里翻出来的罢了。
话是这么说,吴氏也确实诸多忽略薛仪,衣柜里大多都是往年的陈旧布匹做出来的衣服,而由于较为潮湿,不少衣服甚至因为收拾不当染了霉菌。
——薛仪可真是服了这家人了,原身没有因病而死也真是神奇之又奇。
昌乐和薛仪一路出了院子,径直上了老夫人叫人准备好的马车。
薛静恰好走到院庭处,远远地就瞅见两人上了马车,不由皱眉:“这个薛仪又要去哪里?”
“小姐。”白露道,“跟在身边的似乎是老夫人身边的昌乐呢。”
“昌乐?”薛静诧异了一瞬,随即更为不悦,“她跟着薛仪做什么?”
白露抿了抿唇:“瞧着模样,是要出门呢。”
“我当然知道是要出门了。”薛静白了她一眼,随即又看向门口,此时薛仪正好将车帘放下来,似乎若有似无的往这边看了一眼,两人赶忙退到墙角处将身影隐藏起来。
而薛仪也并没有迟疑,径直放下车帘,薛静探出脑袋瞟了一眼,松了口气:“似乎没有发现。”顿了顿,她又道,“有些奇怪,你去找辆马车,我们跟上去。”
白露闻言,不由愣了愣:“可是小姐用侍郎府的马车,会被认出来罢!”
说的也是。
薛静眯了眯眼:“这样,你去准备两套衣服,马车就照旧。”
薛静让白露准备的是两套男装,两人从后门上了马车,就着马车上匆匆换了衣服,派出去跟踪的人道是薛仪一行人到了一家首饰店,薛静一听顿感火大——
老夫人这不明摆着是想私下给薛仪挑选首饰么?!
这么多年来,她可没少从老夫人那里得到宝贝儿,可这一次唯独撇下她,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赶紧跟过去!”薛静掀开车帘,冷冷看向马车夫,“速度快点!”
“小姐!”白露赶忙凑上去,见她捞开帘子,顿感不安,“使不得!”
“这有什么!”薛静此时更加没了耐性,“我现在穿着男装,又不是女人!让人看了还会少两斤肉么!”
白露愣了愣,语塞了一下:“不是的……”
“行了!”薛静不耐烦了,“安静地坐着罢!”
白露只得住了嘴。
而一路到了大堰京都最为著名的首饰店——
八方宝鉴。
撩起车帘,看到招牌,薛静不由又是一阵愤恨——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舍得下这样的本?!
还瞒着她!
大家不都是老夫人的孙女么?这样偏心,若非她这一次发现,岂不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了?
越想越是生气,她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走,跟我进去!”
“小姐!”白露惊诧,“进去会被大小姐看见的!”
“你以为她会想到我两穿了男装跟她到了这里么?”薛静冷冷睨了她一眼,“还不下来?”
白露只得下了车,两人径直进了店。
由于是大堰知名的首饰店,因而店内人气极好,总过也没几个店小二,个个身边却都围满了人。
薛静左看右看,却怎么也看见薛仪,不由得纳闷得紧,而这时眼睛却被一对玉器吸引住了视线,不由自主走上前细看。
而在她对面的饭馆里,薛仪从掩着的窗户往外看去,正好看见一名少年站在八方宝鉴的柜台边正认真看着盒子里的玉镯子,不由自主摇摇头:“爱美之心。”
她又转过头来看着地上的昌乐:“药效有多久?”
“差不多半个时辰。”秋月神色淡漠地道。
薛仪点点头,倒是够用了。
思及,她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着对面的薛静,小声嘀咕道:“该用什么方法将她引过去呢?”
秋月闻言也不由自主跟着沉思起来。
不过在揣测人心方面,她到底比不上薛仪,不一会儿就听见薛仪道:“有了。”
*……*……*
而薛静正看着盒子里那对光洁碧玉的玉镯子,忽而听到身边有人道:“宁王?”
她霍然抬头看过去,却只是两名普通公子,两人显然也没想到薛静动作这般夸张,也不由得怔了怔:“这位公子……?”
“没事。”她冷漠地答道,随即转过头,继续看着玉镯子,可心思早已扑在两人的对话上了,
“方才倒是瞧见了。”一人道,“就在淮水阁门口。”
“呵呵,我还以为是约见薛大小姐呢。”另外一人道。
“好像就是约见薛大小姐,没听见那管事说的么,想见的人一会儿就到。”
薛静几乎失笑——
谁不知那宁王是个情种风流坯子,更何况又是那秦楼楚馆,怎么可能是去约见薛仪的?
可随即一人又道:“不对罢,我看着宁王,倒真像是约见薛大小姐,方才好像看见薛侍郎府上的马车了,一会儿子瞧瞧是不是往那方向去就知道了。”
“你说得对。”
……
两人又扯了扯关于宁我那个与薛仪一见钟情的传闻,薛静听得更为不耐烦了,玉镯子也没了心思看,对身后白露扔了去:“我们走。”径直出了店门。
店门侧的小道上恰好就是薛仪的马车,她又赶忙两步退回来,果见那马车夫甩着马鞭,马车竟是往侍郎府相左的方向而去,瞧着方向——
似乎真是往淮水阁而去。
“我就说嘛!”
方才说话的男子道。
“白露,赶快跟上!”薛静疾步上前跳上马车,白露也慌里慌张跟了上去,薛静狠狠将车帘放下来,“快点,跟着薛仪的马车!”
马车夫立刻坐正,甩着马鞭跟上。
而身后站在店门口的两名男子,对视一眼,各自耸了耸肩,转身往店里走。
薛静坐在马车上,越想心里越是不悦——
不出意外,此次薛仪是真的去见宁王了,真是可笑了,及时皇上亲自出面定下亲事,可按规矩出嫁前双方不准相见,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就这么想男人么?!
薛静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是嫉妒的,一个好的男人,俊美,有威望,有财富,这样的男人通常都是女人的首选。
而宁王——
他除了花名在外以外,更重要的是,他是太子的胞弟。
太子对这个胞弟与以往的皇帝对待自己的亲兄弟都不太一样,太子对待自己的兄弟极为仁慈,他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将劣势转化过来,是以——
即便是如此风流的宁王,内心也是向着太子的。
而薛静自然也不会看好病秧子一样的安王,太子自然是首选。
可偏偏——
若真说她要嫁给太子,她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也清楚着,再者,吴家还有个比她更想嫁给太子的人,定远侯府摆明了是要先给她铺路的。
真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