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生机……”
赤脚大仙目中变得无比深远。
“仙凡皆碌碌忙忙,求一线生机茫……你求仙问路,仙又何求?路在何方?”
“轰隆隆!”
说话间,天上一阵雷霆响动,电光闪烁。
赤脚大仙如同被惊醒,敛了目中深远之色。
正色道:“娃娃,你此番罪犯天条,实难宽赦,虽有帝君、王母诸圣为你开脱,能留一线生机已是恩荣,”
“吾却不能与你多言了,记住了,你那一线生机,不在天地人中,须往三界外求。”
不在天地人中,须往三界外求……?
江舟心中重复了几遍。
颇有些恼意。
这些个神啊仙啊,一个个都这么喜欢打哑迷
陶罐上的几个迷他都没解开呢,又来一个?
这次特么可是关系身家性命,你还打哑迷?
玩死我算球?
“轰隆隆!”
头顶天上雷电交加,风雨大作。
火灵谷中弟子都被惊动,跑了出来。
心惊肉跳地看着天上。
方丈做下的“大事”,他们亲眼目睹。
江舟怕,他们更怕。
着实是有那么几个在江舟杀了太白金星后,悄悄逃出了谷去。
也算是江舟收授弟子看似随意,却是挑着人品的。
剩下的虽然大多终日提心吊胆,却到底坚持了下来,并没有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想法。
怕了这些天,这会儿天庭终于再来问罪了?
众弟子心惊胆战之中,天上雷云滚滚,隐隐间,有一尊尊神灵显露。
种种鼓、锣、钹、铃大作,震天撼地。
有神捧镜,照出电光如蛇。
有神驱车,车上火焰熊熊。
有神敞开布袋,放出飓风烈烈。
有神摇铃,风随铃动,火随风涨,风烈火急……
赤脚大仙抬头看了一眼,摇头一叹,知道已拖延不得。
雷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内中各有统属。
这次过来行刑的若是北斗五雷司,倒还罢了。
偏偏是与此子有怨隙的雷部玉府。
看来他此劫是难过了。
脚下生云,腾空而起。
身在半空朗声道:
“下界凡人江舟,你私布云雨,擅杀仙官,罪犯天条,其罪难赦,依天条律令,本该镇入雷狱,受三百年雷劫伐身,经万劫万苦,真灵永消之刑。”
“念你解苍生之危难,身负大功德,免雷狱之囚,赦万劫万苦,真灵永消之刑,”
“就地镇压,受雷劫加身,三百年不得出。”
“你……可服否?”
江舟抬头看着漫天雷霆电光,火焰飓风,一尊尊神灵或冷漠,或怒目。
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澹澹道:“服又如何?不服又如何?”
“轰隆!”
一声鼓锣巨响,伴随雷霆炸裂。
云中探出几尊神灵,威厉骇人。
“行刑!”
其中一尊厉喝一声,顿时雷鼓轰鸣,镜绽电光,铃泄急火。
雷霆电光,风急火厉,皆朝江舟当头落来。
“方丈!”
一众火灵谷弟子惊呼。
“公子!”
“江大哥!”
纤云、弄巧、花满月等人亦是心胆俱裂。
几个丫头更欲扑身过去。
只是以她们的道行在这狂风之中,连走都走不动,便要被吹飞,又哪里近得身去。
“铿!”
林疏疏目眦欲裂,匣中宝剑已经出鞘。
却被高柢死死摁住。
他未必拦得住林疏疏,但一句话却让林疏疏将牙都咬碎,终究还是停了手。
“你想要火灵谷上下死绝吗!”
雷电风火刹那加身。
江舟此时只觉身浑俱是骤然炸裂之感。
疼痛?
那已经不是肉身上的疼痛,非言语能形容。
别说三百年,只这一瞬,就能痛得人神魂颠倒。
哪怕不死,也是从此胆魄俱裂,人也废了。
再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犯渎天威。
好一个天规森严!
好一个天威浩荡!
天上,赤脚大仙目露不忍。
手中蒲扇一摇:“三百年之期,少不得一关押之地,就将你关在此塔之中罢。”
一股轻风,将被雷电风火加身,动弹不得的江舟吹起,送入了他所炼的那座菩提塔中。
天上的雷电风火,如同虚无之物,无特能挡。
菩提塔于其而言,也不啻于虚设。
毫无阻挡,仍落在江舟身上。
就算如此,天上几位雷部神灵,仍然惊怒不已。
她们不知道赤脚大仙为何要将江舟送入塔中。
但知道其中必然有什么玄虚。
却不敢对赤脚大仙发作,只能更加卖力施加风火雷电。
雷电风火渐渐由虚化实,凝聚成一道道雷锁火链,风刀电箭。
将江舟牢牢捆缚,悬在菩提塔中,切肤钻心。
如此恶刑,纵千刀万剐,怕也难及其万一。
菩提塔中。
环形壁画之上。
一尊看不清面目的罗汉手上,持着一根如玉般的树枝。
却是江舟早早就放在此处的如意树枝。
此时如意树枝上忽地生出丝丝异响,上面也出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这正是他之前寄托一丝真灵的杖解神通所致。
江舟此时浑浑之间,亦是清楚,过不了一时三刻,他这肉身怕是保不住了。
“江舟!”
被他关在塔中的三娘子见状,想要靠近,但她被塔中禁制,牢牢困在方圆迟尺之地,根本无法越界。
看着江舟在雷火之中,痛得身魂难附,心中又急又怒又恨。
手掌一翻,宝莲灯现出,绽放蒙蒙辉光,将塔中照得一片通明。
灯光虽蒙蒙温和,却竟有能与雷火电光分庭抗礼这势。
令得雷火之中的江舟竟有一丝松畅解脱之感。
三娘子急声叫道:“江舟!快弃了肉身!入我这宝灯之中,能保你真灵不灭!”
江舟此时已经被折磨得昏昏沉沉,仍是听到了叫声。
弃了肉身?
他这肉身修的是九转元功和佛门身念观,近半修为,都在这肉身之上。
若是弃了,岂不是低头认罚,日后再无出头之日?
不可能……
天威之下,他虽是蝼蚁。
但蝼蚁亦能撼树!
这一劫若弄不死他,早晚有回报之日!
“快啊!”
三娘子焦急喊道:“我坚持不了多久!”
江舟只若不闻。
纵有宝灯护持,却也能尽数抵消。
雷劫之下,那种恐怖的折磨令他念头转动都艰难无比。
一个念头转动,就不知过了多久。
渐渐只觉雷火渐消。
那种痛苦虽仍在,但总算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天上,云消雾散,风雷消隐,满天雷部神灵亦已不见。
这雷刑也非是三百年无间断。
每日一次,已是仙神难渡。
“卡察……”
一阵轻响。
那置于壁画上,罗汉手中的如意树枝,一阵阵轻响。
竟是近半都已布满裂纹。
如此看来,怕是受不了几次,就要碎尽。
“江舟!”
三娘子一声声呼唤,将江舟浑沌的心神唤回了一丝。
他此时根本顾不上别的,只是艰难地抵抗着那种痛苦。
却忽然见得一道清寒的冷光闪烁。
极力贯注心神,只隐约见得一轮满月高悬。
满月?
镜子?
迷蒙之间,老祖的声音隐隐约约间又在耳边响起:欲知根源复本性,须向广寒月下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