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崔如月去给车加油,于朗和江天晓站在饭店门口等她。于朗点了一支烟,静静吸着,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脚下的地砖上。
“于朗,”江天晓看着他一闪一闪的烟头说:“我能不能问你一些事儿?”
“可以啊,”于朗笑笑:“你说吧。”
“你当时和陈白……为什么会分手?”
“当时……”于朗食指和拇指捏着烟悬在半空中,语速很慢地说:“陈白是个上进的人,他想往上爬,尽他所能地——他用我教他的灵术,伤害了普通人。而对于灵术师来说这是觉不允许的。”
江天晓沉默几秒,问:“所以你要把我培养成灵术师?”
细长的烟在于朗手里狠狠一抖,他扬起脸目光闪了一下:“对不起。”
“不,呃,不用再道歉了……”江天晓把脸偏向一边:“我就是,这么问一下,没有怪你。”
“江天晓,”于朗攥了攥江天晓的手指:“我都明白,你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
“那你还敢和我在一起?”江天晓脱口而出。
于朗摁灭烟头,笑了笑。。
他这一闪即逝的笑容像一只跃过屋檐的猫,灵巧又神秘,还带着一些欲语还休的意味。
“原因我告诉过你了。”于朗说。
我想我是爱你的,真的。于朗曾这样说过。
这一刻江天晓承认自己的心抖动了一下,好像被放进温泉里的鸡蛋,温暖而柔软。他胸口升起一股冲动,想问于朗,你有多爱我?不——应该先问你没了非毒怎么能爱我?不不,还是他有多爱我比较重要。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个阵法,咱们不管它了行不行?
然而江天晓什么都没问出来。崔如月回来了,她放下窗户冲两人喊道:“上来吧,加好了!”
于朗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带江天晓上了车。
“慢点开吧,”于朗对崔如月说:“晚饭吃了再过去。”
“小江还吃得下么?”崔如月开玩笑地问。
“……可以吧。”
“行,那咱就慢点开。”崔如月立即放慢车速。
今天是四月十六,慢点开,江天晓想,慢点开。
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是四月十七,他的生日。
慢点开。
于朗啊。
毕竟奇台县就挨着乌鲁木齐市区,开得再慢,晚饭时分也到了。
三人走进家小饭店,崔如月说不饿,只要了杯酸奶。于朗问江天晓:“想吃什么?”
江天晓想了想,说:“肉。”
其实他在车里坐了一下午并不觉得饿,但他忽然意识到,也许应该吃点肉,补充够能量和力量。
于朗点头,要了一大盘羊肉串,又点了一瓶酒。
那酒倒进杯子,是明澄澄的红色。
“红酒?”江天晓皱眉。
“和田石榴酒,”于朗给自己倒了一整杯,给江天晓倒了小半杯:“和田的石榴酒很有名,你尝尝。”
说完,自己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江天晓看到于朗的喉结上下滚动,才端起杯子,浅浅抿了一下。
“现在的小孩,喝酒都这么斯文的啊?”崔如月在一旁笑道:“我今天开车不能喝,如果能喝的话,可得让你看看新疆人是怎么喝酒的。”
江天晓笑笑,有些微的尴尬。
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样——但他不敢喝。他不知道这酒里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虽然于朗喝了,但也许于朗提前服了解药呢?或者即便喝了,但于朗能撑得住?况且还有个滴酒未沾的崔如月在这。
“不想喝就不喝,天晓。”于朗冲江天晓笑,两颊微微发红,江天晓这才注意到,于朗杯中的酒,已经少了大半。
“只不过这酒在外地不容易买得到……”于朗又给自己斟满:“不好好尝一下,可惜了。”
江天晓愣愣地,看着于朗接连喝完两杯。
他即将把第三杯石榴酒送进口中的时候,江天晓挡住了他的手腕:“于老师,我们一会儿不是还要处理那个阵法吗?”
“对呀,”于朗举杯的手悬止在半空,他目光沉沉看向江天晓:“最后再喝一口……天晓,我们喝个交杯酒,怎么样?”
“啊?”江天晓吓了一跳:“这儿……”
这小饭店连雅间都没有,此时他们周围坐满了其他客人。
“有人就有人吧,”于朗声音轻轻的,语气却带上恳求:“我们还没喝过,喝一次吧,好不好?”
江天晓盯着于朗看了两秒,点头道:“好。”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脸对着脸,手臂绕着手臂,喝了交杯酒。
喝完后于朗也看都不看其他人的表情,在桌上留下三百块钱,朗声道:“老板,不用找了。”
然后大步走出了饭店。
江天晓连忙跟上,只见于朗的风衣敞着怀,下摆被夜风高高撩起,说不出的落拓和潇洒。
崔如月耸耸肩:“他醉了吧?石榴酒度数高。”
三人重回车上,于朗捧着江天晓左手摇了摇,然后脑袋一歪,枕在了他肩膀上。
他很快睡着了,嘴角挂着个不明显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