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寒风凛凛，雪花缠着枯叶随风缓缓掉下来，越下越大没多久就在地上铺上一层积雪。

颜以辰放学回家进门前在门外跺了跺脚上的雪,他呵了呵手,冒出白色的雾气。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肩上的书包转到前胸拉开拉链小心的从里面掏出两个长条地牛皮纸包,然后往里面看了一眼。

裹着冰糖又大又圆的山楂晶莹剔透,他扬了下唇角又放了回去。

学校门口新开了家糖葫芦小店，他专门买了两串，家里的一大一小两位小朋友肯定会抢着吃的。

他背着书包穿过门廊走向客厅。

脚刚要迈进客厅便闻到了烟味，他顿了下，家里没人抽烟啊，来客人了吗？他往前迈了一步。

然后愣住。

“叔叔,你怎么……”

颜以辰错愕地看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颜晟，他手指夹着烟垂着眼睛，脸前冒着缭绕的白雾,旁边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早年公司出现问题，因为压力叔叔抽过一段时间烟,但他很快就戒掉了,并且他从不会在家里抽烟。

颜晟把手中的烟在烟灰缸里辗了辗按灭，目光看向颜以辰，半晌后他平静地开口：“上楼吧，这里烟味大，待会再下来吃饭。”

颜以辰手握了握书包带,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试探的问道，“叔叔，公司又出问题了吗？”

“没有。”颜晟站起来,大衣上掉落的烟灰扑簌而下，他脸色很淡，和平常无二。

但颜以辰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不太高兴。

以他对自己叔叔的了解，表情越淡，事情越大。

颜以辰挠了下头往楼上看了眼把书包里的糖葫芦拿出来，

“叔叔，她回来了吗？”

颜晟打开客厅窗户转身，窗外的雪花飘到他身上，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手压了压眉心，片刻后，他抬眼轻飘飘地看向颜以辰。

“没有。”他声音更淡了，背朝着落地窗。

颜以辰觑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开口，“外面下雪了，路不好走，你不去接她吗？”

颜晟压着眉心的手放下来，目光变得冷沉他轻扯了下唇角，“是啊，又下雪了。”

眼前恍惚间闪过那双扑闪着的大眼睛，弯着眉眼在雪中对着他笑。

“你知道初雪我们一起看会怎么样吗？”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他唇角又扯了下，可惜这个“永远”只维持了不足一个月。

颜以辰懵了下，这个又下雪是什么意思？

“叔叔，外面雪真的很大，你不去接芝芝吗？她很怕冷的。”颜以辰以为他没听懂自己的话，又认真的问了一遍。

忽地，那双冷沉的眼底倏然翻涌起来。

颜以辰第一次看到他这种眼神，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糖葫芦从他手中滑落。

“呯！”的沉闷声音在室内回荡。

颜以辰低头，几粒山楂从牛皮袋里滚出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后在地上留下一道糖渍，冰糖碴碎落，他愣了下马上弯腰去捡。

他把懊恼把糖葫芦捡起来自言自语，“糟了，弄的满地都是全碎了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

颜晟的眼底慢慢恢复平静。

颜以辰抬头挠了挠头，“别担心，我会整理好的，叔叔。”

颜晟没说话迈步走向楼梯，在他迈上最后一层台阶后停下步子。

“全都搅乱了，怎么整理好？”

淡而沉的声音从楼上落下来，颜以辰刚把用餐巾纸把地上的糖葫芦捡起来就听到这句话，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想问什么，楼梯上又响起了脚步声。

他又挠了下脑袋自言自语，“这是怎么了，又吵架了吗？”

——

卧室内，颜晟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随手扔在床上，他抬扯了下领带，动作过大，领带顺势滑落在地上，他看也没看，直接坐到床上。

他没有开灯，室内昏暗，他的脸隐匿在昏暗里，让本就深邃的五官更显冷刻。

他垂眼看到脚上的黑色皮鞋然后扯了下唇，满是自嘲。

那些纸上的字，像幻灯片一样在脑中划过，他只是晃过几眼，那些字就刻进了脑子里。

他料到她对自己说了很多骗人的话，但没却没想到，她全是在骗他，而他在她心里居然是这样的存在。

哪怕她嘴里有一句真心话。

哪怕就一句。

即便这样，他还是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句，这些只是气话，是个误会。

哪怕她再骗他一次。

他很想问她，为什么不一骗到底，为什么要半途而废。

“滋滋”的振动声在他身后响着，他转了下身体把床上的大衣拽过来掏出手机，余光恍过暗色的影子掉落，他下意识去接住。

掌心打开，蓝色的蝴蝶结在昏暗下变成灰黑色，已经褪色的布面更显陈旧。

他合上手掌，另一只手划下接通键。

“颜晟哥是我，那个事已经都准备好了，成立之前要不要和你女朋友提前说一下让她开心一下。”

“做为一个京剧票友，我觉的这件事太有意义了。”

“你和我哥，是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

颜晟捏着手机淡淡回道：“嗯，知道了，别署我名字，由你和你哥代表就可以。”

“为什么啊？让她知道不好吗？本来你也是因为她才……”

“没什么，我正在忙，先挂了。”

挂断电话，他目光落在一处，夜幕降临，室内完全暗下来，而掌心里的东西也一起陷入黑暗里。

——

阮芝芝回到季淮的住处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戏服，她坐在卧室的椅子上眼睛看向窗外，外面的雪花纷纷扬扬地往下洒着。

上次下雪还是在一个月之前。

一些画面在她脑中闪过，她下意识的把这些画面屏蔽，脑袋垂下来。

卧室门开着，季淮端着杯水，手在门上敲了几下。

“把脸上妆卸了，戏服脱下来。”

阮芝芝抬起头，目光有些恍忽，好一会儿，她才应了声，“知道了。”

半小时后，她洗完脸从洗手间出来又坐回到了那把椅子里继续发呆。

不一会儿，季淮端着一碗进来他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后走近她，“看看我给你做了什么？”

他嗓音像哄小孩似的，把碗放在阮芝芝旁边的桌子上。

阮芝芝扭头往桌上看了眼。

是一碗热汽腾腾的牛腩面，细长的面上是大块的牛腩，旁边洒着香菜，清透的汤围着面，光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是牛腩面。”阮芝芝的轻轻道，她抬头看季淮，“谢谢师兄。”

季淮瞪她一眼，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从小到大教你谢你都不会，今天是哪根筋不对了，还主动给我说谢谢，快吃吧，要不然面坨了。”

阮芝芝反常的很乖巧地应道：“好。”

她伸手拿起筷子夹起面往嘴里送，起初她吃的很慢，后面越吃越快，到最后一口面噎在嗓子里她开始剧烈地咳起来。

季淮急忙给她拍着后背，又把桌上的水杯递给她，“你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阮芝芝拿着水杯一口气往嘴里灌，好不容易顺下嗓子里的面条，因为喝的太急水呛到了鼻腔，开始更巨烈的咳嗽。

咳到最后，眼泪都飙了出来。

季淮一边拍着她后背一边把纸巾给她，“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急眉火眼的，咱慢点成吗？”

阮芝芝擦着眼角的泪，直到纸巾湿透了，眼角的泪还没擦干。

她把纸巾放到桌子上，用手背去擦脸上的泪，可眼泪像给她做对似的越来越多，低着头眼看着睡裤上浸湿了一片。

季淮看她低垂着的脑袋心被揪了下，手摸摸她头声音放低，“芝芝，万事有师兄在，你别难受。”

阮芝芝咬着嘴唇摇摇头，“我什么也做不好……”

“我真的什么也做不好。”

一句话说到最后她只能发出气音。

季淮叹了口气，把纸巾包塞到她手里，“别瞎说，想哭就哭出来，哭完再说话。”

开始阮芝芝还能忍着，到最后她实在控制不住了趴在床子上上气不接下气。

安静的室内，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阮芝芝的嗓子哑了。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肿着一双眼睛在季淮面前坐下来。

心里像陏滞了一口气，堵在她胸腔里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只留下无尽的挫败感。

还有那件她不想面对的事，所有的事都被她搞砸了。

她愣了许久抬起头看向季淮，“师兄，加上戏院补的片酬，戏班子的工资就能全还上了，你再借我点钱，我给演员们发一下补贴，就把戏班子解散了，之后我会尽快还你的。”

她顿下又继续说，“我没办法把戏班子发扬光大，我不该想着投机取巧，我早该明白，我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季淮望着她肿着的眼睛沉吟了下点头，“好，我给你的卡里有十万，你随便用，和师兄客气什么，如果不够，师兄再想办法。”

“够了师兄，钱我一定会还你的，我们再亲也不能白拿你的钱。”

季淮看着她清凌凌的眼睛叹了口气，“什么白拿，我无父无母，没有师父把我养大，我早就死了，这么多年，我别说报答他，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阮芝芝吸了口气安慰他，“爷爷从没想要你报答，他就希望你能好好的，我完不成他的遗愿了，但不能对戏班子的人亏欠，电影我的戏份马上就结束了……”

她顿了下声音低下来，“我马上就回老家了，不会再回来了。”

季淮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和颜晟呢？你们不是……”

后面的话他突然停住，脸上带了丝不自然。

阮芝芝：“都是骗你的，我和他没什么，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面了，这事是我做的不对。”

季淮看着她脸色想说什么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站起来把桌上的碗拿起来，“那你先睡一觉吧，先休息。”

阮芝芝点点头应了声，“好。”

季淮拿着碗出去，关门的时候又看了眼椅子上的阮芝芝无声地叹口气。

阮芝芝坐在椅子上愣了许久才躺倒在床上，然后盯着天花板发呆，眼前突然闪过那双幽深桃花眼，她心里倏地钝痛着，她用手按住心脏的位置想缓解这种疼痛。

为什么想起他，心会这么疼呢，她翻了个身，因为刚刚的哭脑子昏昏沉沉的。

她闭上眼想让自己脑子安静下来，可他的脸就在她要安静下来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反复多次，她睁开眼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反正我要走了，还是把事做个了结吧。”

她下床从包里翻出手机回到床上坐下来打开短信。

手指悬空许久后落在手机屏幕上。

【对不起，之前全是我的错，是我骗你，那晚是我喝多了，就当没有发生吧，或者你就当从来没遇到我吧。】

编好后，她手指又停顿了好一会儿最后点了发送。

另一头。

颜晟正拎着酒瓶坐在落地窗前，透过窗外飘落雪花隐约看到远处零星的灯火出神。

他的手把酒往酒杯里倒着一直到酒溢出来他才回过神。

他捏着酒杯没有犹豫的一饮而尽。

酒精的辛辣刺激着他的喉咙，他“咳”了声，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又把洒杯倒满。

忽地响起振动声，他偏头循着声音看了眼地板上，空着酒瓶下手机亮了下，当他看到那个名字后马上去把酒瓶挥开捡起手机。

打开后。

他盯着上面的字倏地笑了。

他真是被渣的彻底，身心俱失。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快和好了快了快了。

颜总：睡完就被甩了，你猜我甘心吗？

好惨一霸总

这篇文快正文完结了，不过后面会有许多甜甜的番外，包括芝芝和颜总小时候的故事。

大家喜欢什么番外告诉我，我来给你们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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