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1 / 1)

路灯昏暗,周围静的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颜晟的脸逆着光,阴影浓重,让人看不透他脸上的喜怒。

阮芝芝抬起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睡完就想跑吗?

她确实睡了,也确实想跑。

可对着这张脸,她依旧不敢说实话

她指尖抠着旅行包带,脑子再次开始乱成一团,她现在一见到他就会想起自己闹的这个大乌龙,就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只想逃走。

她吞咽了几下挤出一个笑故做轻松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单纯想我师兄了。”

“我是那种睡完就跑的人吗?呵呵呵……”

一阵风刮过,将她的声音吹散。

落入颜晟的声音,逐渐变弱,连笑声都显的那么的虚。

他目光细细的在这张脸上扫过,她还是一样,哪怕刻意去藏都藏不住,就差把心里想的全写在脸上。

有些话她很轻易的就敢说。

更离谱的是,他信了。

现在,她有几分真心已经不重要了。

他往前一步逼近她,可刚近一步,她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一下子跳开。

阮芝芝慌乱地挠了下头发身体往门的位置挪了挪,“那个,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再见。”

说完她像百米冲刺一样往门口逃,几秒钟后,她撞到了横在门上的手臂上,挨到的瞬间她一下子弹开。

她愣了下人贴在了门上干笑着,“你这是干嘛呀。”

颜晟步步逼近,两只手臂撑在门上将人圈住,不像以往的暧昧,是带着压迫感像猎人围堵住猎物一般将她包围,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语调很慢地问:“你在躲什么?”

阮芝芝被他的目光盯的心里越发的心虚,她真的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她后背紧贴着门脑子里乱轰轰地,她垂下眼不敢去看他。

我在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在躲你吗,大哥!

但她怎么敢说实话呢。

她手抠着指甲小声回道:“我,我没躲。”

尾音发颤连她自己都听出了心虚,不行,她得逃走,不能慌,她咽了咽口水逼着自己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深吸一口气弯起眼睛,“我就是去师兄那住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干嘛这么大反应嘛。”

说完她唇角也跟着弯起,脸上的酒窝隐隐浮动,却没有了平常的灵动,就像是用笑来伪装。

颜晟盯着她脸上的酒窝扯了下唇角,掀起眼皮缓缓道:“原来是我反应大。”

“对,对啊,不过我知道你反应大是因为在意我嘛,嘿嘿嘿……”阮芝芝干笑着眼睛又开始想往旁边飘。

但刚有动作,下巴突然被捏住,“看着我。”

下巴上的触感让阮芝芝瑟缩了一下,她的头下意识就想往后躲,自从知道这件乌龙的事之后,她对他这种肢体接触就有些不适应。

颜晟注意到她的动作,他眼睛眯了下手指往下压了压,让她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从昨晚她知道自己认错人开始,她就开始躲着自己,本以为一天时间她能恢复正常,可现在看来。

是他低估了娃娃亲在她心里的地位。

也或许……

是他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

他真的很想知道,这颗小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半晌,他手指动了动,指腹压着的地方落下红痕,他手指松了松嗓音低下来,“我最后问你一次,娃娃亲重要还是我重要?”

阮芝芝望着他幽深的目光,眼睛眨了几下,“当然是……”

她吸了口气挤出一个笑,“当然是你重要了。”

“还有一个问题。”

颜晟靠近一步,指腹在她下巴上摩挲了一下轻声问:“你说喜欢我,爱我,都是真心的?”

阮芝芝表情一滞,脸色开始慌乱。

喜欢他,爱他,这都是基于他是自己未婚夫的基础上的,她才能那么轻易地说出来,因为她觉的有了这层关系就像确立了某种关系,喜乐不喜欢,爱不爱,并不重要。

可现在,这一切居然是个乌龙,她压根没有想过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她是否喜欢他,更别提爱了。

她现在脑子一团浆糊,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四周全是他的气息,明明他嗓音很轻比平时还要温和,可她却感受到一种无形地压迫感

她手指抠着包带,一声一声的在寂静的冬夜尤为明显。

她目光对上那双桃花眼,在他曈仁里看到了自己茫然的脸。

她喜欢他吗?爱他吗?

她真的不知道,她吞咽了一下刚想着怎么蒙混过关,就感觉眼前暗了暗。

“你想好了再说,不要轻易说出来。”颜晟身体一倾往她耳边靠了靠声音又低又沉,“慢慢想,不急。”

她耳边的汗毛一竖,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我真心喜欢你!”

“真心我爱你!”

本能的又惯性怂了。

她话音刚落,下巴上的手缓缓松开在她脸上捏了下,伸手利落地接过她身上的旅行包。

那双桃花眼眼尾扬起愉悦的弧度。

另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走吧。”

“往哪走?”

阮芝芝懵了下有点没搞明白自己手中的旅行包是怎么到他手上的,手腕上温热的触感让她手往外抽了下,却被更用力地拉紧。

颜晟偏头看她一眼笑了下,“回家,睡觉。”

一听到“睡觉”两字,阮芝芝神经立刻绷起来。

“你真那么想你师兄?”

她看着他笑着的眼睛,明明笑着眼底却更加幽暗深不见底,她咽了下口水干笑道,“嗯,确实有点想他。”

闻言,他微微点了下头缓缓道:“有时间我送你过去见他。”

阮芝芝望着他的眼睛咽下了后面的话,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她回头看了眼缓缓合上的大门。

转头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她皱了下眉忍了忍没有抽出来。

明天,她一定要想办法逃走。

晚上,颜晟洗完澡坐在书桌前把桌上的红色首饰盒打开,他抬手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灯光下,蓝色蝴蝶结泛着柔和的光,隐约中,他看到了那张肉嘟嘟的小脸正在甜甜地对着他笑。

“小哥哥,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我会一眼就认出你的。”

“我叫阮芝芝,阮派的阮,好吃的芝麻汤圆那个芝,你要记住我呀。”

他唇角扬了下,伸手打开抽屉从最里面翻出一包烟。

食指与中指夹起烟点燃,烟雾缭绕,烟雾遮住清隽的脸,他夹着烟放入唇边吸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鼻腔里缓缓飘出烟雾。

久违的烟草味暂时压下他心中的烦燥。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相信她说的话呢?又是什么时候,他理所应当的觉的她应该就在自己身边。

曾经他冷眼旁观想看着她究竟能闹成什么样子,却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如果不在自己面前闹,他会怎么样。

喜欢和爱,她说的那么轻易,可偏偏最后,他当真了。

昨晚,他是想问她,你还要多久才能认出我。

他望着掌心里的蝴蝶结良久,一直到烟灰烫到了手指。

——

后台,阮芝芝正和演员们化妆。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调着胭脂给脸上上红。

大大的眼晴在戏妆下更显的盈盈如水,她垂了下眼睛,呼出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上台。

爷爷说,戏要唱好,就要把戏台当回事。

她抬起头目光深远,她当回事,她把唱戏当成她最重要的事。

半小时后。

幕布拉开,伴着弦音戏开演了。

“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

“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

“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

“啊,在水面朝,长空雁,雁儿飞,哎呀雁儿呀,”

“……”

台下的观众如痴如醉地盯着戏台中央的人。

佟梅兰站在后台的一侧,手指轻敲在掌心似是打着拍子,目光是毫不掩饰地欣赏。

一直到戏结束,掌声如雷鸣在戏院回荡着。

岳灵诗站在二楼,目光盯着戏台上的人,看着记者带着摄像往戏台前方走去。

她勾了下唇角,好戏才刚刚开始。

阮芝芝呼吸微喘着,她先是对着身旁的搭档演员们道谢,然后走到台下,等着记者采访和向观众致谢。

她望向鼓掌的观众,心里有种百感交集的感觉。

她终于完成了她人生的第一次演出。

新人第一场戏请记者拍摄和采访,是戏院的规矩,是为了捧新人打开知名度。

今它票卖的很好,唱的很成功,从现场的观众反响就可以看出来。

记者把话筒递给阮芝芝,准备开始采访。

“听说您从小学戏,在各种新兴的媒体以及表演形式下,是什么让你坚持到现在唱京戏的?”

阮芝芝拿好话筒抿了下唇角,“不管时代怎么更迭变换,有很多东西都需要我们来传承,对我来说,京戏不能说是坚持,它就是我的信念,无可代替。”

她眼睛清凌凌的,声音掷地有声,记者闻言都有所动容。

掌声再次响起。

记者又问:“你是梅兰戏院做为主角最年轻的演员,又做为主角参加了李秋实导演的京戏电影,能具体讲讲你是怎么得到这些重要的机会的吗?”

掌声停下,阮芝芝弯了下唇角刚要开口。

突然从前排的某个角落里冲出一个人,因为他动作太快,又是前排的vip坐位,保安都来不及反应。

男人冲到了戏台前。

他手里拿着一叠字纸往观众席上一扬。

“快看看这位梅兰戏院新捧的演员的真面目吧。”

“为了钱,不惜出卖自己去勾引首富!”

纸飘向观众席,很多观众去地上捡那些纸,现场一片混乱。

记者怔在当场,有些懵。

“这某乎上面的回答是这个阮芝芝吗?真想不到啊。”

“肯定是啊,你看有这里有实名认证的名字,就是她啊,刚刚说什么信仰传承,其实为了钱什么都肯做,不就是傍大款得到这些机会吗。”

“我说李秋实的电影怎么会用一个从来没听说的新人,估计里面也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议论纷纷的声音落入阮芝芝的耳中。

她怔在原地没动。

一片纸轻飘飘的落到她的脚边,她顿了下弯腰捡起来。

看到了标题《为了钱你做过的最疯狂的事》。

她指尖抖了下。

“保安!”一道低沉的嗓音突地从阮芝芝背后响起。

她的手突然被人拉住,她抬起头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她握着纸的手捏紧了下,突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颜晟手臂一屈将她围在怀中,对着已经被按倒在地男人冷声道:“马上报警。”

他低头敛眸看阮芝芝,嗓音低沉是那种不带一丝起伏音调,“跟我走。”

一直到后台,阮芝芝一直低着头没说一句话。

她手里一直捏着那张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颜晟看着她,目光冷沉一如既往的平静,好久之后,他目光忽视她手中的纸淡淡道:“换了衣服,跟我回家。”

阮芝芝抿了下唇刚要说什么,便听到一道兴奋的声音。

“哥哥,这个东西给你看看,你就知道她的真面目了。”

颜晟转身,岳灵诗伸手递给他一叠纸。

“她就是看中你的钱,就想把你当印钞机,提款机而已。”

“她根本对你没有一丝真心,全都是骗你的。”

颜晟抬眸,目光与岳灵诗对视用极沉的嗓音道:“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岳灵诗被他的目光手吓的一抖,手中的纸散落一地。

颜晟把那些纸踩在脚底用极慢的语速道:“别再让我见到你,再有一次,我不确定我会做什么。”

岳灵诗是第一次看到他用这种目光看自己,她吓的往后退了几步几乎是求生的本能拨腿就逃。

颜晟转过身看着还在发愣的阮芝芝。

她对上他的目光,很快就飘到别处。

她抿了下唇角张了张嘴又闭上。

颜晟走近她,看着她好一会儿突然开口说:“只要你说这是假的,我就信。”

阮芝芝脑子乱成一团,她目光盯着地上的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又走近一步,在她面前站定,像是将她围堵住。

阮芝芝手指抠着指甲,眼睛突然酸涩起来。

“芝芝,你没事吧?”

粗哑熟悉的嗓音落过来,这声音对阮芝芝如救命稻草一般,她抬头没有任何犹豫地冲过去。

“师兄。”讲话的瞬间,眼泪先一步滚下来。

季淮望着她脸上的泪皱了下眉毛,“别哭,师兄在呢。”

从小阮芝芝只要一闯祸,她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季淮,她嗓子像被塞进了一团棉絮,心里难受到不行。

她拉住季淮的手颤着声音说:“师兄,我想回老家。”

季淮往室内看了眼顿了下回握她的手点头,“走吧。”

两人刚刚转身,慢听到沉沉的嗓音落过来。

“阮芝芝,你没什么话对我说吗?”

阮芝芝脚步顿了下回头,对上颜晟那双幽深的眼眸。

他面色平静,目光却紧紧盯着她。

阮芝芝没说话,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地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她弯了弯唇角,眼泪先掉下来,“没有。”

她指了指地上的纸声音发颤,“那上面都是我写的,全部都是。”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颜晟视线落在她脸上的泪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淡淡点头:“走吧。”

闻言,阮芝芝握紧季淮的手小声道:“师兄,我们快走。”

季淮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温声道:“好,我带你回家。”

一高一低的人影消失在门外,而在门里的颜晟站在原地没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手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

手掌摊开。

蓝色的蝴蝶结静静地躺在他掌心里,片刻之后,他慢慢合拢手指,指节渐渐泛白。

终究,她还是把他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顶锅盖跑,憋打我。

咳,咱不是虐文哈。

京剧戏词取自梅兰芳先生的《贵妃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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