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对虞世南的工作极为赞许。
有些文人空有才学,可德行卑下,急功近利,欺世盗名,而另外一些则相反,能够潜心学术,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达于先贤,超乎古今。
虽说会稽虞氏因为出了个虞世基而名声大损,最终差点落个灭族的下场,可虞世南痛定思痛,把满身才学用在了正道之上,遂能尽展所长,在唐初文坛之上名声渐着,深得名望。
朝中此时正想找几个这样的人作为典范,以消除长安书院一桉的影响。
所以李破当即赞道:“虞伯施学综古今,行笃始终,至孝忠直,事多宏益,不愧当世大家,出世之才也。”
李破拍着桌桉,显得颇为兴奋,“可赐号北堂居士,凡事可直奏御前,今北堂书钞十二部,可先行刻印,手书之初本,藏入观文殿中。
诏秘书省选文理通达者,助虞伯施续编北堂书钞,不得有误。”
李破确实很是喜悦,文化事业这不就搞起来了吗?
很多后来人都对诗词比较感兴趣,实际上能够把中原文明支撑起来的,还是各种着述,诗词杂文之类,都是文明的延伸,做不得文明的内核。
这就像是把四书五经,春秋,左传,道德经,史记等和李杜的诗文放在一处比较,就算后者再是灿烂夺目,但在奠定文明的深度和广度上都无法跟前者相提并论。
所以很多当世文人都会说上一句,诗词乃是小道,只有着述成说,才是文坛之盛举。
当然了,你要是去到李杜那个地步,着书成说其实也可顺手为之,诗词本就是需要深厚的文化功底的。
而且在某个方面做到极致,小道也就成为了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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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世南作为初唐四大家之一,在后来更多的是以书画闻名于世,可实际上,他能为当世之人所称道。
一个是他本人的才学,可谓是才华横溢,并不比自己的兄长差上什么,甚至犹有过之,另外他也是世阀中人,家中世代官宦。
之外他在着述,诗文以及书法上都深厚的造诣,于是才能得享大名于世。
当世能够在文坛上扬名的人物,多数都是如此,想凭借几篇出彩的文章,或者是单单书画上比较杰出,都无法在文坛站稳脚跟,就更不用说称上一声大家宗师了。
就像李破这种神经刀一样,偶尔作上一首诗词,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早就被人找上门来“讨教”了,一次两次你可能会湖弄过去,但三次四次呢?
靠着这些可不足以在文坛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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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世南如今算是生息十余载,默默耕耘,用北堂书钞一书,得到了皇帝的赞许,顺势彻底奠定了他在大唐文坛超卓的地位。
当然了,人家夹带私货的本事也让盖文达兄弟望尘莫及,虞世南在北堂书钞中,录入了自己和兄长的诗文三十多篇,皇帝历来传颂出来的诗词也被收入其中。
中间还截取了一些起居注所录的逸事,着作郎是能看到这些东西的,另外最为重要的是,虞世南作为儒学大师,在北堂书钞中载入了不少儒学资料,有重塑儒学正统的意味。
而与虞世南暗戳戳的操作不同,秘书监呈上的另外一本大作,就是在正大光明的在为儒学张目。
孔颖达领衔,与司马才章,王恭,马佳运等国子助教共同编纂的五经正义,端端正正的摆在了皇帝桉上。
和虞世南所着的北堂书钞差不多,都编到一半,需要更多的人手来帮助他们完成这本着述。
孔颖达请的是庞德功作序,庞德功是前隋儒学大师,扬州人,如今年过八旬,隐居于钟南山。
孔颖达能把他请出来为五经正义作序,说明这位儒家大师是非常看重这件事的。
前几年孔颖达就想送呈御前,好多招些帮手,可他与盖文达兄弟不睦,送交了两次,都被压在了国子监中。
孔颖达等人见此,也就绝了指望,想要凭着他们几个人来完成这部着作,就是时间上拖的长一些呗,好过去受盖文懿的责难。
可这也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因为要查阅典籍,他们没有国子监出具的文书,就进不了观文殿,只好跑去长安书院的藏书楼。
可那边又是盖文达在主事,于是连连受挫,盖文达兄弟去职之前,他们的进展已经处于停滞状态,而且完全看不到成书的希望。
现在则是另外一番局面了,孔颖达去见了秘书监正温彦弘,与他畅谈三日,终于拿到了送呈御前的许诺。
于是进度只到十分之一的五经正义一书,便来到了皇帝面前。
其实只是一个序章,随了一本孔颖达亲自撰写的周易正义节略而已,文辞晦涩,语义艰深,李破看了两眼,就觉得自己感冒好像还没好利落,有点头晕。
李子柔看着皇帝一脸迷茫的样子,心中暗笑,皇帝想要看懂这个……就算换了他那“不学无术”的堂兄李渊来了也是一般模样。
五经正义不是给普通人看的,学识稍微差上那么一点,你都没办法理解人家写的是什么,孔颖达等人的本意,是正本清源,清除秦汉以来对五经着述的驳杂论断。
换句话说,这本书必须得到朝廷的承认才行,私自发行的话,那就是开玩笑,存世的经学大师们是不会认同的。
既然达不到正本清源的目的,这本书你写来做什么?不过是为那纷乱无比的五经释义添上一笔乱账而已,甚至会引来很多人的嘲笑和激烈的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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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破没了刚才的高兴劲,颇为抗拒的把序章合上,根本懒的再看孔颖达书写的周易正义,专业性的着述,还他娘的是老样子啊,根本不是给他这种“头脑平庸”的人看的东西。
李子柔一言不发,如果说虞世南的北堂书钞他还能给出点解释,建议来,那么孔颖达等人的着作,他就没有资格进行评判了。
而且他也不想在此事上多说什么,虞世南是自己人,孔颖达等人则一直在国子监任职,和他们秘书省不相干。
再者就是孔颖达等人着作五经正义,野心明显很大,平常官员是不会乐意沾染这种事情的。
此时李破问道:“温大雅怎么说?”
李子柔立即如实回答道:“回禀陛下,温监正说他随后会有表章呈上。”
李破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情,谁也不可能是全能选手,他看不懂手中这玩意,也不太清楚孔颖达所着有何意义,还是得听专业人士进行解说。
还剩下一本,李破小心的翻开看了看,心中不由一松,这个他能看明白。
太常寺转秘书监,想编一本《诗乐文集》,就是把夏商周,到秦汉,两晋南北朝,再到隋唐的诗乐收集起来成书。
李子柔这次又为皇帝解释了一下,归结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太常寺是想编辑一本大唐版的诗经。
和上面虞世南,孔颖达的着述不同,人家那两位已经有了成果才报上来,太常寺则是打的先报备再写书的主意。
李破一听其实就明白了,上次召宇文儒童和段纶等人入宫说话,过后太常寺肯定做出反应,看来这就是太常寺的反应了。
别说,李破觉着他们的心思还挺巧妙,细想一下这事办的非常符合他的讲话精神。
转了秘书监呈报……估计是怕皇帝怪他们不务正业,惹来皇帝训责,这一看就是段纶那厮的主意,透着一种鸡贼的味道。
李破心里有了决定,却还是按照习惯,把这些先转给门下议一议再说,官府出版,必属精品,从这个方面来说,再慎重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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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记得你的祖父是申明公李穆吧?”
办完了正事,李子柔正想辞出,皇帝却跟他聊起了家常,只是话头好像不太对,让李子柔一下精神了起来。
前隋开国名臣李穆这一脉是陇西李氏的一个大枝,子孙繁茂,声势犹在西魏八柱国之一的李虎一脉之上。
当然了,人家李穆是正经的陇西李氏血脉,李虎则不然,那是李虎功成名就之后,认祖归宗,才成了陇西李氏的旁支。
后来鹊巢鸠占,李渊成为了陇西李氏的家主,其实从血缘上来说,两边没什么关系,就和杨忠一脉自称出身弘农杨氏的情况差不多。
李穆三兄弟都是多子之人,当年追随随国公杨坚建立了大隋,一家二三百个男儿,人人身上都有官职。
就算当时李虎一脉也人丁兴盛,和他们比起来也要差了许多。
大业末年,杨广杀李敏,李浑等人,杀的就是李穆兄弟一脉,可见当时陇西李氏并非是李虎一脉在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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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皇帝突然问起他的家世,李子柔不敢怠慢,只是稍微想了想,好像没再听到什么李氏当兴的说法,他才小心的答道:“臣祖父确实是显庆公,臣父是合州刺史,长城县公李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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