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两个小丫头就被人簇拥着去捉蝴蝶了,三四岁的女孩,到底要宽松一些,这会还不用开蒙。
白天的时候,李秀宁还是很轻松悠闲的,饮饮茶,看看书,无聊了就招人过来下下棋,弹个曲子什么的。
府中的事情随手也就处理了,远没有刘氏说的那么严重,李秀宁在自家府邸那是一言九鼎,大事小情洞若观火,谁也别想湖弄于她。
只是刘氏倒没说错,李秀宁也正想找个人来管府中庶务。
主要是还是她静极思动,想跟皇帝讨个事来做做,近两年她两次封诏出河南,让她找到了些当年的感觉。
觉着自己也才三十出头,不能像别的女子一样,只在府中枯坐,再这么待上几年,精气神也就没了。
趁着年轻,还是得四处走动一下,能让人老的慢些。
反正大唐立国也快七年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会提起李渊如何如何,她们这一家尽可像高氏,陈氏,萧氏等诸侯遗族一样去生活。
等府中的孩子们长成了,该做什么做什么,看现在这个情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此时她对陇西李氏的族务也不怎么关注了,大家的心气散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之后就是各奔前程而已。
谁落魄到上街乞讨,丢的也不是她李秀宁的脸面,讨到门上来,给口吃喝即可,也不用怎么帮扶。
你看李瑗那厮就已经很少登门,逢年过节来说说话,话语之中也不再过多的提起族中之事。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陇西李氏最为辉煌的时期过去了,现在下坡路走的好像是从悬崖上掉了下来,可谓是一泻千里,还是看不到底的那种。
有李秀宁在,大家还都能沾些光,惹的这位不高兴了,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就是李秀宁所说的没了心气,其实以前就多少有点这个样子,陇西李氏的人,除了他们这一枝,其他近枝也没什么才能卓绝之辈。
李孝恭,李神通兄弟,李瑗这些人,就算是族中顶尖的人才了,主政一方倒也是不差,只是想让他们有什么大的作为,也是扯澹。
当初大家意气风发的奉李渊为主,各个荣升高位,不可一世,也只是际遇使然罢了,作不得数。
反而是二哥李世民笼络了一些真正的人才,可惜的是二哥一死,就都作鸟兽散,很多人现在都在为新主人效力了。
…………
这些都已是过往之事,李秀宁如今也不再常常回忆,倒是前几日李瑗又来拜访了一次,说的话让人哭笑不得。
皇子李原渐渐长成,今年封秦王,京兆少尹,出宫建府。
他得了消息有些坐立不安,因为他的名字和皇子同音,来问问堂妹,自己是不是该改了名字,以避皇子名讳。
老大年纪,还要改名,老脸上肯定有些挂不住,便来寻李秀宁讨个主意。
李瑗老的很快,不到五十的年纪,已是白发苍苍,老态毕露。
原因很简单,一个是忧惧所致,一个就是陇西李氏四分五裂,谁也不拿他当回事,他自感愧对祖宗,满腹心事之下以至于此。
你看看,如今与皇子还不是同名,也只是同音而已,他就想着改了自己的名字以避其讳了,你说这活的有多小心翼翼?又有多憋屈?
李秀宁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也是不忍,便跟他说不必如此,皇家不在乎这个,若是有人参劾,自己会为他说话。
李瑗自然是千恩万谢,李氏的家主当到这个地步,李秀宁无语之余,也知道在东晋时期起家的陇西李氏,到了如今已是昨日黄花,风流尽被雨打风吹去了。
这不在于世族浮浮沉沉的那些故事,而在于陇西李氏本身的脆弱,他们是汉胡混杂的家族和那些存世已久的汉姓大族便有了区别。
根基扎不到土壤深处,一旦枝叶烂了,便少有重新萌发生机的机会,在审时度势上,跟那些汉姓大族也没法相比。
…………
李秀宁此时安闲的坐在寝居的塌上,想着皇帝回京了,近日应该能见上一面,自己该怎么说话能让他高兴,给自己寻个固定的事来做做。
她的情郎鬼主意最多,也就不用她自己来想,听他安排即可。
如果他不乐意,那就缠着他再生个儿子,他为难之下,估计也就应了。
想到这些,她瞅了瞅自己的肚子,觉着自己的肚皮有点不争气,多好的机会,竟然生了两个女儿出来,若是能生个男孩……
李秀宁知道,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也就错过了,不过之前要是生了个男孩的话,麻烦绝对比现在要多的多。
宫里面的那位李三娘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女儿的话,能让她养在宫外,男孩的话,极有可能会收入宫中抚养。
母子分离的话,那还不如生女儿好些。
…………
很快这点心事就被她抛开,想到皇帝出京去跟突厥可汗会盟,李秀宁不由有点心潮澎湃,两国君王见面会说些什么?又是个怎样的景象?
她想像不出来,却还是有一种历史扑面而来的感觉,不能随行去看一看,她是非常遗憾的。
大唐跟突厥会盟两次了,在她看来,两家交好的程度有些过分,也不知是怎么建立起的信任。
分析国朝大事是她的乐趣之一,她本来就不是平常女子,受母亲的影响,她自小就喜欢跟父亲讨论政事。
如今经历的多了,政治上的敏感性更非当年可比,她自己也认为若是能位列朝班的话,应该不会比那些朝臣差了。
现在就是自己跟自己对弈,凭着得来的一些消息,判定大势走向,算是一种自得其乐之举。
五月的时候,她陪着突厥来使阿史那牡丹去了一趟洛阳,那也是一个分外奇异的女子,才能出众,言谈有矩,也就是相处日短,不然倒是一个可以引为知己的人物。
阿史那牡丹嘴巴很紧,她想知道的事人家是一句也没接茬。
知道她是李渊的女儿之后,人家还说笑一般跟她说,可汗不喜欢李氏的人,你父亲做的不对,让可汗非常厌恶。
李秀宁笑着回了一句,当年时也势也,若非炀帝无道,我家许还是忠臣良将呢,谁能料到后来大家都落得今日地步?
两个女子相差了十多岁,不过还是很聊得来的,算起来,两个人还是拐了八个弯的亲戚。
去到洛阳转了一圈,阿史那牡丹就很是唏嘘,这不是她当年自小居停过的洛阳,是杨广建的新城。
旧城已是满地残垣,无有人迹了。
来去匆匆,没有给人留下什么感慨的时间。
李秀宁走了这一趟,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阿史那牡丹对皇帝很是信任,两家交好之事那就不是流于表面,而是有着颇为牢固的基础的。
李秀宁不知为何如此,对于她来说,这就像个猜谜游戏,没事就拿出来想想,给自己找点乐子。
…………
“你派人去吕娘子那里问问,什么时候有闲,过来给我弹首曲子。”
日上三竿,李秀宁起身吩咐了一声,准备去书房看看账本什么的。
她口中的吕娘子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名满京师的大琴师吕乡君是也,她自己喜欢弹个琴,吕乡君名声越来越大,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便使人召入府中几次。
确实的感受到了差距,就她那两下子,也就自娱自乐还成,别说跟吕乡君相比,便是其他的专业琴师,她也有所不如。
差不多就是个业余爱好的层次,她倒也无所谓,偶尔会请吕乡君过来指点一下,没想着有多大成就。
她的母亲窦氏兰心惠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教导儿女们也很用心,不过因为经历过变故,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情形之下,让她深感纤弱女子,成不了什么大事。
于是在教育几个儿女上面,偏重于武事,儿女一旦大了,和他们日常谈论的就是国朝政事。
李秀宁作为女儿,还学了些母亲的看家本领,李建成几个就都是正经的关西豪杰模样。
…………
李秀宁刚进了书房便有人来报,她的嫂嫂长孙氏要过来见她。
李秀宁也很无奈,“都在一家住着,还通传什么?过来相见便是,去,让人烹些茶汤,就用宫里刚送来的那个……紫笋茶,看着好看,饮着也香。
对了,午饭也需做的丰盛些。”
李秀宁对这个嫂嫂一直不错,长孙无咎如今越发清冷,看在李秀宁眼中,却是要比旁的那些人强的多。
就是洛阳人家……太过重礼,来往的时候会先通报,出府的时候会告知于她,李秀宁带着府中的女人到城外游玩,她也不愿意参与。
如果不是时不时的还能露上一面,李秀宁时常都会忘记府上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不过姑嫂两个也确实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当年见的就少,还隐隐有些敌对,如今长孙氏寄居于她的府上,也没有半点上赶着巴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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