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明君在位,立储的事情越难。
为何?因为皇帝英明,身体只要不出问题,也就不愿太过考虑自己的身后之事,即便立下储君,太子的地位也往往会很尴尬。
皇帝不想分权于太子,那太子就只能无所事事,且得熬呢,很多时候熬着熬着,皇帝大臣们看你太过平庸,就会起了另立储君之心。
由此每每都会伴随着激烈的朝争和动荡,就算储君最后熬到头了,登基称帝,面对的也是一片乱局。
所以萧禹说的一点也没错,前汉二十九帝,有一多半都是幼年被立为储君,幼年登位的就有七八人,都免不了受到妇人以及权臣挟制。
一个孩子能斗得过谁?大多都是早幺的结局,几个硬生生杀出来的,手上也必定沾满了至亲的鲜血。
这也让前汉的历史,充满了血腥的内部斗争,不然以其强悍的军事力量,也不会容匈奴猖狂那么久。
无法聚集内部力量,来全力对付外敌,严重的损害了国家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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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也以为皇子尚在幼年,正是尚学之年,不宜施加重任,但皇子今年八岁了,一直养在宫中,怕是不妥。
陛下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臣觉得是该到了放皇子出宫,见识一下天地广阔的时候了。”
两位宰相说话都力求简短,所谓言多必失,这不是显示自身才学的时候,不能让皇帝会错了意。
所以他们的意见很明确,皇帝皇后都还好好的,立储之事就不用急,先让皇子出宫历练一下,看看成色再说。
两人都没提立长之制,也就不算确定自己的立场。
皇帝现在有两個儿子,都乃皇后所出,国本已固,倒也不用太过担心其他什么变故,而且皇帝皇后恩爱了这么多年,之后未必不能再生几个,那就更好了。
至于嫔妃所出,照现下的情形来看,不太可能有那机会染指东宫,就更让人安心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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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破满意的颔首,两位宰相和自己是一条心,是让人很舒心的一件事,其他人的意见就不用怎么关注了。
两个字,省心。
就怕遇到那种顽固之人,开口就是立嫡立长,你只要稍微有所犹豫,人家就要死要活,那才叫个闹心。
李破本身并不反对立嫡立长之说,因为好处显而易见,不用多说,他烦的是拿此说事的人,老子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天下,想让谁继承家业就得老子说了算,你个狗东西叽叽歪歪个屁啊。
这明显是开国之君的思维,充满了控制欲。
当然了,历代帝王都不缺这种思维,可能不能做得到,或者愿不愿意去做,会不会引起严重的后果,便在两可之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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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儿也才八岁,朕确实不太放心。
你们也都知道,他读书不太成,为人处事上还看不太出来,对身边的人现在倒是有所维护,城府……这岁数也谈不上什么城府。
这么说来的话,好像跟朕少年时挺像的,哈哈。”
这番话听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中听不出太多其他的意思。
就是那种父亲说到自家小畜生时的惯用说辞,有点恨铁不成钢,又夹杂些喜爱和担忧。
温彦博和萧禹细细品味着,都不打算开口说话了。
八岁……一个对于当世男子比较尴尬的年龄,后来的八岁小儿是不会有这种待遇的,刚上小学,什么都不用管的年纪,任务只有一个,把书本念好就成。
可在如今这个年代,八岁的孩子……尤其是出于贵族人家,有的几乎就可以当做半个大人来看待了,因为他们已经开蒙数载,学会了贵族礼仪。
有严师教导,大人们以身作则,稍一不对,就藤条伺候,也就两三年下来,总角小儿便已像模像样的初步知道世情了。
更何况是皇子,身边围着的都是精英,那些有天赋的皇子,在八岁其实便已能识得人心叵测,以及如何来运用手中的巨大权力了。
之所以说这是个尴尬的年纪,还是因为心智并不算成熟,握住权力的手还那么稚嫩柔弱,即便身边最忠诚的臣下,也不会对你有过高的期待。
这个年纪的皇子,最重要的任务其实不是其他什么,而是如何讨好自己的父母,获得他们的宠爱,以便能在兄弟之间脱颖而出。
像李渊那样,几个成年的儿子争夺储位,闹的内外喧嚣,人人自危,其实是比较特殊的情况。
这里面有李渊自己不想放权的问题,也有当时大环境的影响在里面,李渊是半路出家,儿子们已然长成,有了自己的主意,于是导致大家都是手忙脚乱,被历史的洪流裹挟着向前狂奔而去。
那么中间踉跄几下,也属正常情况。
而前隋储位之争就偏于正常范畴,皇帝,皇后,宫妃,朝臣等等,都有着极长的反应时间,那么影响也就可控。
最后杨广终于把自己的兄长从储位上拉了下来,顺便斗倒了高颎,这不是一场两场朝争能够完成的了的,而是诸多事件的积累,最终得以实现,这样的情况在历史中就比较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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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破见好就收,试探臣下不能太过,别拿宰相不当干部,当他们表明自己的立场的时候,皇帝也得再三考量。
李原也就是到岁数了,不能再养于宫中,那样的话,日子长了,八成要养成废物一个。
不然李破不会随便的跟臣下谈及此事,李碧其实也有些急了,人家那些皇子生下来就要封爵。
自家儿子可好,现在还是“白丁”一枚,随着年龄渐长,皇宫怕是也关不住他了,去到外面,就一个光秃秃的皇子身份,怎么得人敬畏?
李破自然也希望儿子能争气些,表现出足够杰出的才能。
可事实上则是,他对自己的儿子没有太大的期待感,李原并没有在小的时候表现出什么异常的天赋。
读书不太成,心眼好像也不太多的样子,反而还比较贪玩胡闹,和平常人家的孩童没什么两样。
所以现在他见到李原的时候,就会时常安慰自己,有自己这样的父亲,打下一片扎实的基业,儿子平庸些未尝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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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两个臣下给他来了个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李破也不为己甚,又和他们喝了两杯,表明了自己的欣慰。
不能让臣下理解错误,就是要他们知道,大家观点一致,我很高兴。
果然,饮了两杯的温彦博和萧禹,笑容都变得真实了起来,显然明白这是对了皇帝心意了。
算不得什么功劳,但能让皇帝满意,做臣下的很多时候求的不就是如此吗?
君臣一边吃菜一边饮酒,又天南海北的闲扯了起来。
萧禹酒量浅,不多时便已面红耳赤,“倭国已灭,陛下名之为扶桑,百济,高句丽也为大唐所除,陛下命之为朝鲜。
往南还有琉球,不如陛下也给换个名字,不久亦为唐土焉?”
温彦博乐了,“琉球无甚特异之处,遣一使者前往,琉球定然惶惶而拜,大军出海也有两三年了,臣觉得该是歇一歇的时候了。”
又来跟俺作对,萧禹心里怒哼一声,想要跟温彦博再较量一番,可想想对方说的话,却又不得不承认,温彦博说的很有道理。
大唐立国六载,就打了六年,尤其是东海战事,开始的时候,朝中反对声可不在小,所以只是派了数万兵马。
就是这数万人在吴王杜伏威率领之下,一战便击破了倭国和百济的水军,顺势登岸,连战连捷,直入百济王城。
灭掉了百济的同时,也平息了朝中的反对声音。
而到了第二年,动员的兵卒便剧增到了十万人,由大都督李靖率军出海,征讨倭国。
待到征伐高句丽的时候,出征大军的人数已是去到了二十万人,再加上从倭国,百济,新罗征调的从属人马。
水陆人马足足三十多万人陈兵于半岛之上。
所以朝中就有人说,攻灭高句丽之战,其实是打了有三年之久,很多人都很赞同这个说法。
他们认为从吴王杜伏威率军出海的那一刻起,攻灭高句丽的战事就已经开始了,之后大战近十数,小战数十次,才敉平东海,整个算下来,也就构成了大唐的东海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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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打了三年,可以说是糜耗无数,大军至今未曾班师,再去打琉球,萧禹觉得自己应该是喝多了,才会张嘴就乱说。
也许皇帝也喝多了,只见他欣慰的瞅着两个臣下,点头道:“是该歇歇了,海外风大浪急,以前历代也不是不想出海,但多数为风浪所阻,眼见得不偿失,大家也就歇了出海之心。
也许合该我大唐国运昌隆,出海至今,船队从未遇险,和那些岛上的倭人,百济人,高句丽人征战,都属劳师袭远。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却每战必胜,除了军略定的好,军前将领指挥得当,将士奋勇等等之外,也只能说是邀天之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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