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哥已经是皇帝了,你就是长公主……可不能再胡闹了,怎么能偷跑出宫?这要是被外人晓得了,还不闹得满城风雨?
那许多人说嘴,最后丢的将是李氏的颜面,你说到时皇帝恼是不恼,你以后还想不想出宫游玩了?”
车队重又起行,护卫的军士们更加的小心翼翼,不论官民,很多人离着老远便被他们赶开,速度却比原先慢了许多,生怕惊扰到这些贵人们。
李春嬉笑一声,显然没把这些规劝的话听进去,“玩还是要玩的,只要过了这一关,大哥和嫂嫂想要管我可就难了。”
萧皇后早就习惯了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很多关西贵族家的女儿,都是性情爽利有若男儿,家中父兄也不定能比得过她们。
李春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只不过她的哥哥可比别人家的强到天上去了,如今都登基成了皇帝了,这样的大哥可谓是天下仅有,别无分号。
所以李春即便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来,也不算什么,在这长安城中,皇子,公主的故事数不胜数,李春这点任性还暂时排不上号。
“有哪一关要过,说来听听?”
李春打个哈哈,“娘娘你也累了,等安顿好了我再跟娘娘细说……娘娘晓得了吧,大哥把李渊次子李世民的府宅腾了出来,给娘娘做驻足之用,听说那宅邸好大的,不比太极宫小到哪去。”
萧后就笑,“当年秦王杨俊的府邸当然大了,可叹的是继任者袭其封号,却也没什么好下场,父子相疑,兄弟相残,如今败逃而去,也不知流落于何方了。”
李春皱眉,“这样说来,很不吉利啊,大哥也是的,怎能让娘娘住进这样的地方?要不娘娘还是随我先入宫暂住,等我跟大哥理论之后再定行止?”
萧后一听赶紧按住她的手,“你不必为我叫屈,我一飘零之人,本就不详,正与那府邸相配,而且你瞧瞧整个长安城,哪还有一处比它更大更好的去处?
回去之后,代我向皇帝问候一声,就说我很领情,就是占了那么一座府邸,心中多有不安,请皇帝得闲时稍移玉步于府中,也好叫众人晓得此地换了主人。”
“娘娘也是的,晋阳宫就那么冷清……如今回了长安,也还是那么一座府邸,空荡荡的一个人居住,也不觉得孤单?”
萧后笑笑,柔声道:“这些年孤单惯了,再说也无人敢来与我同住,你能常来与我说说话,我就知足了。
对了,光顾着和你说话,这位又是哪家女儿,也不说引见一下?”
其实瞅着那双蓝眼珠以及身上弥漫的体香,萧皇后便能猜得到,这必定是义成公主的女儿,突厥伽蓝公主阿史那天香了。
两个人还是亲戚来着,阿史那天香应该叫她一声舅母,当初她从窦建德处去到突厥王庭时,阿史那天香早已南下晋阳,也就没见着。
等她也去到晋阳,阿史那天香已是汉王府中待了许久,对她这个舅母也没什么印象,再说她一客居之人,不好点名让汉王的家眷来见,于是两人一直不曾见面。
“她可不得了,母亲是突厥可汗,前隋义成公主,父亲则是启民可汗……嘻嘻娘娘应是晓得的,她可是您的晚辈,就不用我再多嘴了吧?”
阿史那天香初为人妇,和以前到底有些不太一样了,可年纪还小,玩性不减,还是整日里和李春两个到处兴高采烈的游走。
今日也是她得了消息说萧皇后进城了,这才引的李春偷跑出来,还是那句话,在草原上长大的女子,总比南边的人多了些野性。
萧皇后听了轻轻拍了李春一下,打量着阿史那天香,还真是人如其名,这满室的馨香,实乃上天之恩物,那位一定非常宠爱她吧?不然他的妹子也不会跟她如此亲近。
那边阿史那天香则已稍稍欠身,“阿史那天香拜见舅母,是草原上的风一路将舅母送到了这里,它在诉说您的故事……我很欢喜能与您为伴,愿天神与我们同在。”
她说的是突厥语,意在迎接一位亲族的到来,同时也在难为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看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博学多才,配不配得上她的美名以及这一声舅母的称呼。
萧皇后笑笑,用稍有些生硬的突厥语回应道:“草原上的风中都留有你的芬芳,你的母亲也很思念她宠爱的女儿……在这远离天神的国度,还是让我们来相互照顾吧。”
李春不高兴的瞧了她们一眼,用更差的突厥语插了一句,“不要再提天神了,昊天大神会不高兴的。”
于是三个女人相互瞅了瞅,都闭上了嘴巴,能拿神明来开玩笑的只有那个与神明并列的家伙,其他人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忌讳。
而且突厥语在长安可不时兴,长安城中的人们已经很久没有和突厥人打过交道了,也就是李春和阿史那天香,阿史那容真待的够久,加上她那大哥通晓突厥语言,所以她才学了些突厥话。
阿史那天香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自从南来以后也有好多年没见了,不由有些思念,抽搭了两下,无奈却没什么眼泪掉下来。
突厥人是阿史那(母狼)的后代,他们对亲情的理解和汉人是完全不同的,每一个成年的阿史那族人都会拼命去争取权力,而非是向父母兄弟祈求赐予。
所以阿史那天香的情绪也只低落了一会,便重又欢快了起来,显然她对这位舅母的兴趣在持续的高涨当中。
每一个与萧后接触过的人其实都有着同样的感觉,而她的吸引力也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有所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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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车厢里聊的热火朝天,相比之下后面的一辆车辇里面气氛可就沉闷多了。
阿史那容真端坐在那里,酒红色的眼眸正出神的瞅着窗外,景色在她眼前掠过,她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从中溢出来的一丝一缕的期盼则泄露了她的心事。
比起之前,她看上去又高大了不少,因为她骨架本来就大,经过半年多的休养,整个人都圆润了起来,于是身材上看上去也就更加高大了起来。
而她的身体素质毋庸置疑,比之李碧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路颠簸到了长安,对她来说是一段很平常的旅途。
如果只有她自己就更好了,骑着马不用这么拖拉便能飞一样的赶到长安,见到她日思夜想的丈夫。
哇……婴儿响亮的哭声将安静的氛围打了个粉碎,阿史那容真默默的转过头,长臂一伸便从妹妹怀里将女儿抱了过来,解开衣襟便来喂奶。
阿史那云真缩了缩身体,她在接到姐姐南来的消息之后,一直迎到了河边,可一路上姐妹两个也没怎么说话。
因为阿史那容真对其他事情都不很关心,而她所关心的事情阿史那云真也不怎么清楚,比如说皇帝想没想她,一天吃饭能吃几碗,吃的比以前少了还是多了?
这些事情要是阿史那云真都晓得的话,那么红眼珠一定会顺手把她扔进黄河去喂鱼。
突厥人的家庭关系就是如此,很多时候都是靠着强权在维持,就像阿史那云真这般,她对姐姐的畏惧强而有力的维持住了她们的亲情……
阿史那容真显然并不喜欢孩子,她只是本能的在养育自己的女儿,她在草原上和奴隶们一起长大,没有受到过系统的突厥贵族式的言传身教。
所以很多时候她都是凭借本能在行事,而一些诸如天神,荣耀,诚实,阿史那氏,丈夫等等的词汇,也就成为了她的行为准则,她的一切行为举止都可以从这些简单的词汇中找到合理的解释。
而她的女儿首先要强壮,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所以需要她亲自喂养,这样才能和她一样变得越来越强大……若是能安静些就更好了。
在本质上她和李碧都一样,秉性强悍的女人对孩子都缺乏耐心和母性。
“你说他会喜欢女儿吗?是不是只有生了儿子,丈夫才会高兴?”阿史那容真盯着自己的女儿,头也不抬的道。
阿史那云真揉了揉胸口,第六次了,已经问了六遍了,天神啊,快给她点启示吧,不然您最宠爱的女儿就快要疯掉了。
“怎么会呢,阿姐你看看李春吧,她也是女儿,皇帝对她是不是宠爱无比?”
阿史那容真抬头看了妹妹一眼,判断出她并非在敷衍或者欺骗自己,便又低下头,“那不一样,李春和她的兄长一起经历过磨难,从来不曾离开过,别人自然比不上她。”
阿史那云真绞尽脑针的想着说辞,“皇帝喜欢像阿姐这样强大的女人,只要孩子能像她的母亲一样,那必定能得皇帝喜爱。”
阿史那容真终于点了点头,认可了妹妹的说法,只是看着女儿还是有点可惜,她的样子太平凡了些,眼睛既非蓝色,也非红色,是黑色的。
她的脸和身体都小小的,将来又能强大到哪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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