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天盖地的骑兵漫野而来。
涿县在铁蹄之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再也无人有胆量,去反抗这样一支大军了。
上万的骑兵,一人双马甚至是三马,陆续在涞水之畔扎下营盘,人喊马嘶,声势之壮,让人闻之胆寒。
李破带着扈从卫士,大步踏入涿县县衙。
罗士信在他旁边叨咕着,“哥哥,这次俺立功不小吧?”
李破斜眼瞅了这厮一眼,心说,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领兵人不能轻身赴险,你可好,亲自带人去夺城门,据说还一脚踹在城门上,差点把自己的退给震断了,你这可真不把自家性命当回事啊。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作甚?”
罗士信当即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哥哥,你看尉迟那厮已经是云内功曹参军了,俺还只是个领兵校尉,你是不知道,那厮一见俺,就三儿三儿的叫俺,着实让人气闷,哥哥你也该给俺升升官儿了吧?”
好嘛,这两位的恩怨从马邑城门口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也没消停下来。
李破一边走,一边转了转眼珠儿,“嗯,那到也是,尉迟确实有点欺人太甚……”
罗士信从来不长记性,他也不是跟李破一天两天了,更不是不知道,李破这么说话的时候,十有八九没好事儿。
可只要一高兴,什么就都忘了,“哥哥就是哥哥,那厮确非好人,当年守城门时便欺负于俺,如今还要压俺一头,若非哥哥信他,俺早就打他一顿出气了……”
李破听了他的抱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说,好人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听着真别扭。再说尉迟欺负你才正常,被人打了才叫奇怪呢。
“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升你的官儿好像就是我的不对了。正好,云内县令即将出缺,要不……回去之后,你来当这个县令?”
罗士信当即张大了嘴巴,县令是什么东西?
于是。这厮终于清醒了过来,将脑袋晃的好像要掉下来一样大力推却了一番,借机溜了。
李破耳根终于清静了下来,赏功罚过的事情他一直在做,他也知道,一旦功劳和赏赐无法齐头并进,也就不用提什么军心了。
可云内太小,束手束脚的也没什么办法。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有雁门,楼烦。马邑在手,他实际上就是代州总管了,于是,云内的官员将领们,也就有了很大的晋升空间。
所以说嘛,他和罗艺真的挺像的。
有精兵在手,地盘却还不稳当,需要时日来经营,而且,官职都也有些来路不正的意思。
可他比罗艺要果断的多。杀楼烦太守,直接便让心腹统辖楼烦郡地。
当然了,代州和幽州到底是不一样,代州缺粮缺的厉害。幽州却有地方族类在掣肘,面临的问题不同,行事自然也就有所区别。
而云内的官吏将领出去了好几位,苏亶从见鬼的马邑通守府司马,直接成了楼烦太守,步群也算是就任楼烦郡尉了。
尉迟偕眼瞅着也成了马邑郡尉了。其他人不眼红才不正常。
像罗士信就有点急了,都当面讨上官儿了,糊弄的一时还行,你要是想一直糊弄下去,那就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有功不赏,自古以来便是军中之大忌,就算是李破自己,履立功勋,朝廷不闻不问,他心里可不也存着怨气呢。
当然,这些事都得容后再说,恒安镇军他现在还能镇得住。
进了县衙正堂,李破舒展了一下身体,当仁不让的坐在了堂上正中,随口吩咐着,“弄点吃的过来,将那县令和县尉也都带过来吧。”
很快,两位如丧考妣的涿县官长便被带到了李破面前。
两个人看上去有点狼狈,帽子都没了,披头撒发的,衣服上还弄了些口子,送到街上去,就是新鲜出炉的两个败了家的乞儿。
正逢战时,李破也没工夫跟人磨嘴皮子,盯着这两位打量了一番,他主要是奇怪敢在骑兵面前打开城门的家伙,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堂下的两位就比较恐惧了,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不假,可这两位肯定不在其中,不然的话,也不会老实的给罗艺看门守户。
“我乃代州总管,兼领马邑太守李破,罗艺擅杀虎贲郎将赵十住等人,篡幽州总管之职,我今奉令讨之,你二人从逆,本当斩首示众,可幽州卢氏,向有名望,我不忍杀之,你们二人可愿在我麾下效力?”
堂下的两位顿时松了口气,其实吧,这年头儿他们最怕碰上的是宋金刚,魏刀儿之类的乱匪,这些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砍下他们这些人的脑袋来煽动百姓从匪。
要是碰到了正规军,他们要安心的多。
当然了,沦为阶下之囚,那滋味真的是一言难尽,懊悔,沮丧,恐惧等等负面情绪一直在煎熬着他们。
这会儿听说能免遭杀身之祸,还好像能保全亲族,心中都是庆幸不已。
当然,惊异也在所难免,代州总管,兼领马邑太守?这么年轻?皇亲国戚吧这是?对了,人家姓李,唐国公李渊的儿子?
他们的英雄谱背的不熟,当即就把冯京错认成了马凉。
至于什么奉令来讨逆贼,听听也就算了,这年头逆匪遍地,罗艺根本排不上号儿。
冠冕堂皇的话,是说给人听的,而非是要大家打心眼儿里认同,这就是所谓的大义名分的真面目。
两人没有纳头便拜,这年头不兴这个。
他们心里自然也都有些不情愿,关西世阀对于他们来说,和仇敌差不了多少。
可话说回来了,人在矮檐下,由不得他们不低头,卢氏一族老小,可都在涿县县城之内呢。
卢县令当即长揖及地,“多谢总管不杀之恩,我二人愿为总管马首是瞻……”
这人到干脆,可却太干脆了点,让人感到无趣。
李破笑笑,也没做礼贤下士状,而是直接吩咐,“不忙说这些,先劳你写一封书信给罗艺,就说宋金刚犯境,兵力嘛,宋金刚兵力如何?”
卢县令瞅了瞅堂弟,卢县尉赶紧道:“回禀总管,宋金刚乱军应有两三万人马。”
李破紧跟着就问,“那你们说,写多少人马,罗艺会亲自领兵前来救援?”
他这是怕人太多,将罗艺吓跑了。
然而,罗艺别的不说,领兵打仗上面的名声,在幽州还是响当当的。
“倾巢而出吧?”
李破扬了扬眉头,心说,看来幽州军确实堪称精锐了。
当然,他到现在也没跟乱匪打过交道,不知道那些乱糟糟的各路义军战力如何,反正一听就是十万数十万的人数,比较吓人。
宋金刚的人马有点少啊。
“嗯,有点少,要不……把魏刀儿也算上,罗艺会不会来?”
卢县尉也有点晕,你这是在跟我兄弟商讨军事?
讷讷回答:“那肯定是会来了,罗总管……嗯,罗子延向以敢战闻名幽州……”
李破摇头失笑,道了一句,“他要是敢战,杨公河北平乱之时,他就不会龟缩于幽州不闻不问了,都说乱世出英雄,之后咱们就来会会这位乱世豪杰……”
“这次若真能把罗艺引来,你们二人就算是立了一功,我从不亏待有功之人,嗯,先把书信写了送出去,做的像样子一些,若是让罗艺起了疑心不来了……”
李破笑容更盛,“那你们二人可就不是什么有功之人了。”
两人战战而退,直过了好多时日,两个人才算彻底明白,这位代州总管,和罗艺乃一丘之貉,都是自封的。
而且,更恼人的是,这人出身比罗艺还要低些呢。
到逼着卢氏兄弟把求援书信送出去,剩下的就是一个等字了。
当然,战事当中,意外无时不在,每一个在战事当中疏忽懈怠的人,都将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打了这些年的仗,李破可不敢坐等天上掉馅饼,所以在进入涿县的那一刻起,恒安镇军的斥候便被他都派了出去。
一个是封锁涿县陷落的消息,二来则是探查蓟城方向动静。
而骑兵的优势,他也绝对不会放弃。
大军分为了三部,刘敬升率一千兵马,驻守涿县县城,李破亲自率军,驻于涿县西北,又命罗士信等率三千骑,驻于涿县西南。
是幽州军精锐,还是恒安镇军精强,就看这一战了。
两日之后,幽州军还没见到影子,尉迟恭却给了李破一个惊喜。
尉迟恭并没有老实的呆在上谷郡北边儿边缘处,等待后续人马到来,而是率军攻涞水城。
涞水城和涿县县城一水之隔,可却不比涿县这样的古城坚固,它差不多算是易县到涿县的中转之地。
一千骑兵攻打涞水城,几乎是一鼓而下,城中的几百守军,在恒安镇军攻击之下,根本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更大的惊喜在后面,宋金刚闻讯,以为是幽州军进军上谷,立即率兵从易县出发,欲与幽州军决于易县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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