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云内城外点起了一堆堆的大火,浓重的烟气,扶摇直上。
那是隋军在焚烧尸体,令人作呕的气味在空气中飘散。
但胜利的滋味是如此的甘甜,让隋军将士皆都喜笑颜开,再难闻的气味,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都在他们忍受范围之内。
此战,恒安镇军大胜。
清点伤亡。
隋军战死三百四十一人,伤一百二十九人,却在云内城内外,埋葬了一支两万多人的突厥大军。
到了这个时候,也确实就只剩下单纯的数字问题了。
进入城中的突厥人,全军覆没。
从城中抬出来的突厥人尸体,便有一万六千余众,只有一千余人,选择放下兵器向隋军投降,一万多铁勒部战士,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印证了他们的武勇和顽强。
同时,也验证了他们粗犷直接的战斗风格,在面对隋人的时候,是多么的落后和原始。
隋军还收获了一群群的牛羊和战马,也只有这些东西了,弯刀,弓箭,对于恒安镇军来说,只能是一些废铜烂铁,不过到是可以呈上去,把这些变成军功。
李五带着一千骑兵已经回来了,斩获不多,疯狂逃窜的突厥人,并没有去跟他们的主力大军汇合的意思,他们直接向云中草原方向逃去。
战败的他们,如果去到突厥可汗的面前,他们的下场并不比战死在隋人手里强上哪怕一点,所以,他们选择了直接回家。
这就是部落联盟的脆弱之处了,胜利的时候,他们会想方设法的争夺战利品,失败的时候,他们几乎立刻便会分崩离析。
一个个骑士有些疲惫的坐在马上,奔驰追逐逃敌,一样是个力气活儿。
当他们看到云内城安然无恙的时候。纷纷大声欢呼了起来。
城外正在打扫战场的隋军将士,回应着他们,隋军士卒们脸上洋溢着战后的轻松和愉悦,可想而知。此战过后,恒安镇军必然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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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面楼,周围刀枪林立,把守森严。
军人们来来往往,打着招呼说着话。不时传出一阵阵的笑声,但不论说话还是笑声,都在努力的控制着音量,让这里看上去有点嘈杂,却又充满了秩序感。
因为这里是恒安镇军的中军所在,一场大战打下来,军人们杀气犹在,却也让恒安镇军的心脏之地,染上了许多肃杀和威严。
李五率人来到这里,抬头望了望。滚鞍下马,大步走进楼中。
八面楼的正堂,已经整个沦为恒安镇军处置军务的地方。
恒安镇将李碧不在,只有李破高踞堂上,听着将领们的禀报,不时说上几句,人来人往的,,显得有些忙碌。
恒安镇军还没那么多的规矩,李五探头看了看。和守在外面的黄友说笑了两句,便走了进去。
李破抬头看了看他,微微点头,嘶哑着嗓子。只是简单的道了一声,“回来了?一路辛苦,坐下说话吧。”
李五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立即站直了身子,猛的捶了捶胸膛,“禀报参军。末将带人追敌,没追上几个,突厥人现已逃去云中草原了。”
李破的疲惫,谁都能看的出来,李碧将战后诸事,都扔给了他,盛意拳拳,根本没办法退却。
李碧的意思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恒安镇军不需要两个头脑了,借此良机,正好再推李破一把,她自己之后是改任它职,还是继续在恒安镇军中担任军职,还需要两个人私下里商量一下。
要是让远在雁门的李靖知道了女儿此时的决定,许就要气歪了鼻子。
他对这个女儿可是寄予厚望的,女子从军,确实有点不合适,但关西人家男儿不成气候,女子当家的也不在少数。
像是当年的上柱国大将军独孤信,就养出了三个好女儿,但凡其中有一个留在家中,如今都会是独孤家的顶梁柱,就算出仕为官,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文帝年间,朝堂上的女博士,还真就不少呢。
当然,那也是因为连年战乱,一些关西世阀人丁寥落,文皇帝怜惜这些人家后继无人,才有了那样的一个结果,这些女子,也皆不得载入史册当中。
但说起来,却是关西人家最为自豪的事情,吾家男儿为国效力,战死沙场,吾家中的女儿却也不输于男儿呢。
实际上,这种情形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数十年后来到巅峰,一个个惊才绝艳的女子,把持大权,运筹帷幄,驱使豪杰,如唤鹰犬,威风之处,让后人难以想象。
任凭后来儒家之士,再是掩盖,其实一些女子的身影,还是在这段历史中不时浮现,他们也只能酸酸的来上两句,诸如牝鸡司晨之类的话语罢了。
所以,后来人编史,竟然想出了一个颇为可笑的办法,这个时间的女子,除了有名有姓,流传太广,无法磨灭之外,其余女子,竟然都不再记录其名,只是记录他们的姓氏而已。
许多奇女子,就此只剩下了一个姓氏,名字竟然让后来人无法得知,真真是让人替这些满嘴都是大义微言,张口便是之乎者也的史官们脸红。
不过李靖现在肯定已经顾不得上那许多了,身在雁门的他,正在真切的体会突厥人的强大,和皇帝一起,处于风雨飘摇之间。
李碧的主意其实也很正,父亲的意思她很明白,但她和李破相处日久,却更加的明白,别看李破这人整日里谈笑无忌,大多时候都是诸事不盈于怀的样子。
但在她眼中,这却是个顶天立地,能够让人放心托付的关西男儿,这样的人,会缩头缩脑的入赘于李氏,甘于平淡吗?
不可能的,那么她也就面临了一个选择,是按照父亲的意思,死死握住恒安镇军兵权,让李氏在这渐渐纷乱的世道中有个依靠,还是让出兵权,为自己未来的夫婿,打下根基?
于是,她想来想去,好像这两样都并不冲突。
李破将来是李氏的女婿,便也可能是李氏的依靠,与其将来夫妻间闹的不可开交,最终分道扬镳,不如现在让上一步,换个一世相托。
女人和男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这年头,多的是痴情女子,少的却是痴情郎君而已。
两人并未明着说什么,有些事,说出来没多大的意思,要的就是个默契,李破无疑是聪明人,对这一份心意心知肚明。
虽然,这和他的理想真的相差甚远,忙碌的公务也让他一直哀叹命苦,但他这人吧,虽然有点小矫情,但从不会对旁人诚挚的好意拒之于千里之外。
尤其是一个女人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你一个大男人,还要叽叽歪歪,说什么自立自强,那就真的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所以,他便稳稳坐在了这里,让所有来禀报军务的恒安镇将领们都明白,从今以后,恒安镇是他来做主了。
当然,他这人对自己人从来都还算厚道,一直也在想着该如何补偿。
娶了人家的女儿,占了人家的基业,再挖人家的墓穴,那就不太好了。
好吧,现在李靖没兵没人,李氏好像在长安也呆的不太舒服,补偿起来并不算难不是吗?
但,李靖啊,那可是李靖。
离他飞黄腾达的日子好像应该也不算远了吧?要想雪中送炭,可得趁早才成。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开始让李破头疼了,俗话说的好,最难消受的就是美人恩情,其实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形了。
其中纠结之处,真的是一言难表。
而当他坐稳在大堂之上的时候,他的笑容也就消失了,一军之主,要再嬉皮笑脸,和人称兄道弟,那就太不合适了,画风不对。
不过他显然还不太适应,所以他看向李五的目光,带着几分阴沉和忧郁,那种毒毒的感觉,李破自己没意识到,但李五却感到后背有点发凉,随即就开始猛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惹的这位恼了?
所以,李破第一次全面主持军务,给手下将领们的印象可不太好,觉得这人有些阴毒,以后日子恐怕会非常难过。
李破自我感觉呢,还成,眼前就是个姓李的,和李靖还有亲戚,虽然不算近,但也不算太远,到是可以拉拢一下嘛。
其实也不用什么拉拢,李五,陈二等人和他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起走过云内马场,一起去过辽东。
已经不算是一般的交情了,“累不累?”
李五被他唬的有点惴惴,态度那叫个端正,“末将不累,只可惜未能多建些功劳。”
李破微微点头,“既然不累,明日里你选些人,去探探南边的情形吧,不用走太远,西边到苍水,南边到神武,我要知道,突厥人留下多少兵马在这边儿,辎重是不是全去了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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