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正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团正,其实身为辽东军出身,我也想要让我们辽东军挣下大脸面来……”黄昌国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是团正不要忘了,赵帅也是我们辽东军出身的人啊!我们若是给赵帅丢了脸面,到时候他还怎么面对那些其他军的人?我们得为赵帅着想!”
“参议不用担心,赵帅让我们相机而动,这就是已经给我们留了后路了。”毕肃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我们身为赵帅的直属团,要细心体会赵帅的深意啊!你想想,现在上岸的都是我们辽东团的人,难道赵帅的意思,只是让我们都在这里吹风吗?肯定不会啊!”
这一番话,倒让黄昌国心头一亮。
是啊,赵帅不能明着偏袒我们,但是毕竟他也是辽东军出来的,怎么会丢开我们这些老兄弟的情谊不管?他一定是暗地里已经为我们做了打算了,只是嘴上不肯明说而已。
带着这样的明悟,黄昌国真正地动了心。
“团正……团正所言倒也极是,我们身为辽东军,是绝不能落于人后的——眼下敌军正在集结,不管从面子上说还是实际上来说,我们都应该给他们一些打击,让他们不至于顺利占据主动……”他终于松了口,“这样吧,团正若是想要试探一下敌军的防御的话,下官也是颇为支持的。”
眼见终于说服了这位参议,毕肃心里也松了口气。
这位参议官是赵帅的亲信,若是不能说服他的话,自己独断专行恐怕事后脱不了干系。现在有了他来背书,很多事情就方便做了。
虽然他说的只是“试探”,但是只要开了一个口子,“试探”能够变成什么样,就可以随便自己来控制。
“谢参议!”他朝黄昌国摆了摆手,然后示意自己的传令官过来。
“赶紧让那些营正去集结军队,把已经上岸的官兵都集结起来!告诉他们打起精神,我们要去打那些幕府兵了!”他大声冲传令官吼,“告诉他们,正午之前他们没有集结好部队的话,我把他们的脑袋踢进海里面去!”
传令官马上转身去给那些军官传令,不一会儿,整个博多湾的营地都变得紧张了起来,在军官的呼喝下,不光是在警戒的官兵,各处帐篷和海滩上休息的士兵也开始集结,从高处望去,一片片红色的溪流开始汇聚,最后形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这一片红海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十分刺目,哪怕人数仅仅只有千余人,但是却给了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
在部下的官兵们集结好了以后,毕肃也没有迟疑,马上就走到了这群人的面前,站在一块石头上,俯视着这群人。
虽然正午的太阳很刁毒,但是猎猎海风朝他吹拂,倒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凉意。
“辽东军的儿郎们,都给我听着!”清了清嗓子之后,他朝这群人大喊,“我们是大汉最强军,多年来一直都在辽东转战,踏平了不知道多少敌人,换来了我们战无不胜的威名,也就是靠着这威名,我们被挑选了过来,来给陛下继续打仗。所以,今天该是我们表现的时候了!大家都知道,赵帅是主帅,是我们辽东军出身的,我们的陈大帅呢?现在也被陛下召回京城了。陈大帅回京城,当然不是为了养老,是要当6军大臣,6军大臣是什么,你们明白吗?!”
他这个问题,引起了其他人的一些猜疑和骚动,他马上拿着自己的指挥刀往地下重重一顿,“好了,你们也别瞎猜了,我告诉你们,6军大臣就是咱们6军最高最高的官,是我们整个大汉6军的头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官了吗!”
这个解释,让下面一阵欢呼,几乎人人都喊了起来。
纪国公陈昇,自从大明末年开始就在辽东统帅部下作战,他带兵纪律严苛但是又爱护士卒,打仗十分勇猛,也深得部下的敬爱,这些士兵一听到大帅回京居然将要成为整个6军的最高官,当然欢呼雀跃。
“大帅身为大汉元帅,又立下了那么多汗马功劳,被陛下任命为6军大臣是实至名归,这也是我们辽东军的荣耀!我们呢?我们能给大帅丢脸吗?能不打出一点样子来,让其他友军看看吗?我今天就给你们说清楚吧,我们不光是要打烂幕府,也要打出我们辽东军的风采来!别给赵帅丢脸,给我们的陈大帅丢脸!有赵帅和陈大帅在,我们辽东军,就永远是天下第一军!”
“天下第一!天下第一!”他的话很快就激起了官兵们的欢呼回应。
“别嘴上说得响亮!”毕肃大喝一声,打断了他们的欢呼,然后把自己的军刀从刀鞘当中拔了出来,遥遥指向前方的那一段土墙,“给我上,冲垮打烂他们!”
“是!”军官和士兵们同时出了响亮的回应。
就在此时,在矮墙后面,福冈藩的藩主黑田忠之也在和自己的亲近武士们呆在一起。不过,和意气高昂的大汉军队相比,他们的精神要紧张得多。
黑田忠之是继承自己父亲的家业得到福冈藩的,他之前并没有参加过战阵,只是听到父亲和藩内的一些老臣提到过战国历史上的一些旧事而已,战争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美好的画卷,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英雄气概,和壮烈场面。
他时常哀叹自己没有生对好时候,在这个德川家的治世当中毫无用武之地,再也无法和先祖那样,在战国的战阵当中纵横驰骋。
当得到了幕府的长崎官员们的通知,要求福冈藩尽快动员起来,防范大汉军队的进攻时,他激动不已,感觉自己的勇力和气概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召集起了藩内的士兵,然后将仓库当中的老旧武器交给了他们,在短短的时日内就给自己藩组织了一支大军,并且亲自带兵来到博多湾,防御大汉军队有可能的登6——当年元军不就是从这里两次登6,并且两次被击退的吗?
他无视了各种各样的不利条件,信心十分充足,一心想要借这个机会,展示出他个人的才干来。
在他的等待当中,大汉的进攻终于来了。
然而,所生的一切,彻底击碎了他曾经有的一切美好想象。
大汉的舰队真的来了,然后旁若无人地开进了博多湾,他们的每一艘战舰,都好像比他此生见过的任何船要大,这些战舰上的大炮,在他看来有若繁星,而且每一门都让他炮台上的火炮相形见绌。
接着,就在他的注视之下,这些大炮几乎同时开火了,恐怖而且整齐的炮轰,以可怕的威力横扫而过,几乎在一瞬间就让他的胆气消失不见,在大汉舰队的炮轰之下,福冈藩原本在博多湾的小小炮台很快就被打垮,犹如是被最猛烈的风暴摧垮了一样。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在这一轮炮轰之后,大汉军队马上就开始了登6,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勇气,反而选择了按兵不动——其实在大汉舰队的炮口下,他也没办法出兵抵抗,阻截大汉军队的登6。
在大汉军队登上了岸之后,他们的士兵一度脱离了海上火炮的掩护,准备绕后去占领炮台,这个时候有一群武士向他请战,要求去进攻大汉军队。
这些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而黑田忠之也抱着试试的心态同意了。
他原本觉得这些人就算不能打垮登6部队,至少也能够给他们造成一些伤亡。
然而,事情的展再度出乎了他的预料。
几百人的部队,就在被人数远远少过他们的大汉军队击垮了,而且他们显得是那样的轻松,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了,大汉士兵武器之精良,战法之精熟,绝不是他区区一个藩能够对抗的。
从最初的信心满满,到之后的忧心忡忡,他只用了一天。而就从昨天开始,他已经是胆战心惊,再也不肯主动出击,和大汉去交战了。
他带着同样惊魂未定的藩军,躲在了前几天仓促挖好的土墙后面,如同受惊的野兔一样没有动弹。然而,他心里也知道,这些仓促修筑好的工事,所能带给他们的也无非是虚幻的安全感而已,在大汉军队的兵锋面前,未必能够起到多少作用。
从昨天夜晚起,藩内召集的士兵就开始继续在这边集结,现在他手上已经有了三千人左右的军力,这也是福冈藩仓促之间能够拿出来的最大兵力了。
但是对比了两边的装备和战力之后,黑田忠之还是明智地、或者说胆怯地放弃了趁夜去进攻立足未稳的大汉军队的打算,只是继续收拢部队,躲在矮墙后面。
这种做法也引起了新来的武士们的不满,很多人都跟他请战,想要去趁夜去进攻那些大汉军队,但是都被他和昨天一直在这里的武士们给强硬地否决到了。黑田忠之说大汉的武器实在太过于犀利,趁夜袭击只要被他们现,到时候在两军阵前就会出现重大损失,和白天那些武士一样。
他给出的方略是在这里掘壕固守,依靠防守来消耗大汉军队的兵力,然后等待长崎方面的增援,为此他已经几度派出了使者,要求长崎尽快来增援博多湾——直到这个时候,因为两地的混乱,他还是不知道大汉军队已经将主要的打击力量转向了长崎的消息。
在他的坚持之下,一个晚上的时间挨过去了,两边没有生战斗。很多人都因为没有能够袭击大汉军队而觉得可惜,可到了白天之后,当长崎受到了攻击的消息传过来之后,大家就无暇为此而争议了。
幕府派过来的使者,除了报告这个消息之外,还带来了老中内藤忠重的命令,要求他们从博多湾撤出一部分军队去增援长崎。毕竟比起博多湾来,长崎要更加重要许多。
可是老中大人的命令却在这里惹起了新的争议,一部分人觉得应该听令,毕竟防卫九州需要大家的通力配合,支撑得越久越能够等待幕府从本州派来的援兵,可是另外却又有一部分人觉得如果从这里撤走军队,恐怕就会有让博多湾彻底门户洞开的风险,如果大汉军队真的就此突破防御的话,那么福冈藩就会彻底暴露在大汉军队的铁蹄之下,难免会受到荼毒。
两派的意见都很有道理,所以争执不下,最后又让黑田忠之犯了难。最后一位心腹家老私下里跟他陈说利害“藩主自己留在这里独抗大汉军队,成固然可惜,要是败则会大祸临头,福冈藩的全部军队也会因此尽灭而难以恢复,如果带领一军去长崎的话,至少可以保存住手中的军队,而且和那里的大军汇合也会更加安全一些。福冈藩之后就算被大汉军队荼毒,只要能够撑过去,幕府战后一定会体恤藩主的忠心,而对藩主加恩。”
这样的陈说终于打动了黑田忠之,从他的角度来看,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黑田忠之听完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将一半的军队带去驰援长崎,交代剩下的部属要在这里尽全力抵抗大汉军队——如果他们顶不住,福冈藩的那些领民怎么办,他现在是顾不上了。
就在毕肃和黄昌国决议已定的时候,黑田忠之也在后方完成了自己的集结,黑田忠之骑在马上,准备带领自己的部下前去九州汇合。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行军的时候,大汉军队开始了进攻。
“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整个大地似乎都震颤了起来。
这种轰鸣声原本是那样骇人,但是经过昨晚的经历之后,黑田忠之已经有了一些适应力,不再像昨天那样失魂落魄。然而,他猛然现,炮弹的落点并不是昨天那些海船的射程范围之内,而是他让藩军在短短时间内修筑的这些防御工事。
低矮的土墙在以急轰来的实心金属炮弹面前显得是如此脆弱,很快就被轰出了一些缺口,这些缺口在后续炮弹继续轰击之下,很快变成了大面积的垮塌,之前他们紧急修筑的土墙骤然就变成了一片平地。
而最前线的藩兵在炮击当中也同样损失惨重,血肉和残肢混在泥土当中,变成了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模糊黑褐色物体。
当再一次看到了这种被大炮猛轰后的情状的时候,黑田忠之惊骇得差点从马上跌落了下来。他浑身都抖,哪里还有当年暗叹生不逢时时的意气昂然?直到现在他才现,父祖曾经经历过的到底是怎样一种生活。
但是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和余裕再回忆了,因为在强烈的炮击之后,大汉军队很快就动了冲锋,从大汉军队之前的阵地前,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然后一片烈火向他扫了过来。
这些大炮是运输船在晚上运过来的,为了方便运输,所以大炮和炮车是分开运输和卸载的。为了尽快投入战斗,炮兵们几乎彻夜不休,以莫大的努力,将这些大炮重新卸载并且抬到了炮车下,然后在夜幕结束之前,将它们推上了原本的炮台高地和两军的阵前——只是炮口换了一个方向。
毕肃早就准备提前动进攻,因此一直都在催促炮兵加紧准备,在他的催促之下,炮兵终于在早上做好了最后的准备,训练有素的专业军官们借助炮台高地的观测,调整好了炮击诸元,然后等待毕肃的命令。
当部队集结好准备动进攻的时候,毕肃立刻下达了开始炮击的命令。
随着他的命令,大汉军队的大炮立刻开始轰击敌军的阵地和营地。虽然被运上岸的大炮还不是很多,但是在这些多年服役的炮兵军官的指挥下,炮火被得到了充分运用,无数炮弹开始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对面的敌军。
然后,炮击刚刚一结束,炮台就对下面挥舞了旗帜表示已经完成了任务,而这个时候,大汉军队的冲锋也已经准备妥当了。
随着毕肃用军刀重重一挥,个个连队的军官同样嘶吼着向士兵们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接着就是千余士兵几乎同时出的一声怒吼,然后红色的烈火向对面被轰击了一番的土墙缺口席卷而去,铺天盖地。
因为毕团正事前就有过“不必要求太过于维持阵型,要加快度,毫不留情地冲垮敌人,然后衔尾追击,让他们无法再集结,打垮面前之敌军。”的交代,所以这些士兵们并没有太注意阵型,只是和自己所属小队的几个士兵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免得过于分散。
本来在大汉军队突然而且猛烈的炮轰当中,土墙和壕沟附近的藩军就已经蒙受了重大损失,而且已经心惊胆战,在大汉军队怒吼着动冲锋的时候,更加是魂不守舍。一些还有战意的武士跳了起来想要抵抗,但是大部分残余士兵却显得十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