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闹哄了一阵子,双方队里的人全部被挑选出来,闻铁军那一队被威逼着重新捆绑,那闻铁军也有人帮他捆扎伤口止血,赵进略一沉吟,开口说道:“让十一郎他们来拷问,那些没安好心的探子和内线,也不是都要杀的,问出来,确定没问题了,可以先安排到骆马湖东岸那边熬两年。”
“老爷的意思是,内卫可以从他们之间招募些探子?”马冲昊开口问道。
赵进看了眼刘勇,然后点头说道:“这个什么闻铁军身边的人不是不可靠,那谢明弦带着的人也未必是全可靠,把官府安插的,有异心的全都清了,其他的,谁能为咱们做事就用谁。”
这场院中的骚动已经彻底平息,一边被捆绑结实,一边则是忐忑不安,那谢明弦也从方桌上下来,颇为谦卑的站在赵进等人的马前,经过刚才的杀戮后,赵字营的家丁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有几名家丁拿着兵器就站在谢明弦的身后,他这边稍有不对就要下杀手。
“进爷,小的是有大罪,可这些人自小孤苦无依,跟着小的从辽东来到山东,却没享几天福,又跟着徐鸿儒作乱,现在已经无处可去,小的愿领责罚,请给他们一条活路,求进爷开恩了”没理会身后的喧闹,谢明弦直接跪在了赵进马前。
赵进笑了笑说道:“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就不要弄这些欲擒故纵的勾当,你是闻香教内难得有心思的,你这些手下又是从辽东那边带过来,这些年做过事见过血,算是好材料,而且话说回来,如果我把你们全都杀于净,这日后谁还会投降过来?”
他这边说得很直接,只要你要招揽,而不是杀光,那么这投降受降都是有一套规矩,要显得彼此相得,要有招贤纳士的客套在,像是赵进说这么赤裸裸的却少见,不过谢明弦也明白形势,只是笑着说道:“进爷明见万里,小的这些心思瞒不过进爷。”
“你手里这几百条人命,加上手里的金子银子,在这天下间想找条活路很容易,你来我这边,无非是还想做事,而且还想着能出人头地,怎么不去官军那边,你要提前做出布置去了,未必比那个沈智差。”赵进直截了当的问道。
说起这个,谢明弦脸上的笑意却不见了,神色反倒是变得有些淡然,在那里闷声说道:“徐鸿儒对谢某很提防,一直有所布置,在外面的大事都是安排徐鸿举和夏仲进他们去做,可不管怎么说,徐鸿儒也是谢某的恩主,是他教了谢某本事,让谢某有了今天,若没有徐鸿儒,谢某恐怕早就饿死在山东某处,那还有机会带着一于弟兄来投奔进爷,人要记得根本,也不能忘本,谢某也不敢说自己如何的尽忠大义,但绝不会出卖恩主,不过现在没什么恩主,谢某自然要为自家和兄弟们找一条出路了“
这话也有些含糊的地方,比如说在败亡之际没有尽忠,早就给自己做好打算之类,不过赵进他们也不准备深究,能做到这种已经算是不错,再说了,世情精通的人,谢明弦这番话实际上是对赵进表态。
听到谢明弦这么说,赵进身边几人都是露出赞赏的神色点头,倒是赵进和马冲昊的神色如常,赵进开口说道:“闻香教在山东大乱,最多的时候有几十万上百万,可这些人过来投降,绝大多数我是不会要的,他们没有投降的资格,你们这一队不同,算是有资格的。”
这么直截了当的言语让谢明弦禁不住苦笑,话是没错,可未免太直接了些,明明是好意,却让人听得不舒服,不过随即却是自省,自己没有资格谈什么,赵进本就应该这个态度。
在来之前,谢明弦还是颇以智谋自矜,觉得闻香教这般惨败是因为徐鸿儒的未胜先骄,如果不是徐鸿儒一到邹县就要做天子,就要沉迷享受和美色,按照自己的谋划始终搅动山东,让流民大潮到处冲击,将局面彻底打乱,如今胜败还未可知。
除了智谋之外,谢明弦也对手下这几百人很有信心,这几百名他从辽镇带出来的子弟,都是孤苦出身,然后投入官军中学武做事,本来还有更大的谋划,可惜建州女真一次次大胜让这些谋划成空,只能收拢着来到山东地面,这些子弟见过战阵,悍不畏死,又知道听从号令,放在何处都是精兵种子,如果这次大乱不是徐鸿儒对他有提防,不让他和沈智沉下去抓兵,他就会用这几百人作为武将种子撒去,整合出更多的营头来,那用徐州法子练出来的几千人的确精锐,可要想把几万十几万人变成可用的军兵,谢明弦还是觉得自己这些人更好用,更可靠。
有这些本钱在,谢明弦自然想要在赵字营内买个好价,在败亡之前,谢明弦也想过去投官军,可去投官军,自己就算裹挟万把人去,点检的时候也会按照你老底子给官,最多也就是个千总的位置,而且在接下来的粮饷供应上会冷淡的很,坐视你人心散掉,维持不住营头,或者逼得你再闹腾起来,可再闹起来那可就不是官军对手了,或者去落草为寇,只要逃进鲁南的沂蒙山地,那就可以占山为王,凭着他手下这几百精强足以扫平各处绿林杆子,独霸一方,可这条路走下去,虽然也有奋起的机会,可十有八九就此沉沦,在这闻香教的大乱中,看着那么多的金银女子,手下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如果再以这盗匪为业,所谓精锐种子就会这么彻底沉沦下去,再也谈不上什么精锐。
以上那两条路,谢明弦都在辽镇看过许多先例,不敢走也不想走,如果图安稳富贵,凭他在这次大乱中捞取的东西,只要太平脱身就可以做到,可谢明弦的心思不止如此,他还想更多,而看山东周围,看大明天下,只有这徐州赵字营可以做到,对闻香教乱军摧枯拉朽的大胜就说明了这个。
来前踌躇满志,把自己定位颇高,觉得拿出这些来,比不得赵进和他们的结义兄弟,下面这一层,也就是所谓的大队正总该能当上,可自从在隅头镇下船,一路向西,从邳州来到徐州,谢明弦不敢这么想了,他沿途见到完全不同于大明的富足繁华有序,又看到了赵字营最基层的武力也是这般森然强悍。
在这个时候,谢明弦甚至有些灰心,自家费尽心力,经历千辛万苦弄出的本钱,在赵字营面前却不值一提,而且是和第三等第四等的武力都不值一提,看到赵字营的家丁团练,谢明弦才意识到这才是精锐种子,这样的家丁团练撒下去,才会一传十,十传百,滚雪球一般的扩大,而且还要徐州这样的富庶财力,才能打造出精良的兵甲,发下足够的粮饷,支撑起赵字营这样的强军。
这一切一切如果让自己来做能不能做到?谢明弦自问之后给了否定的回答,尽管剪除了闻铁军一伙,把身边的隐患去除,可谢明弦已经没有信心了,他觉得自己无用,自己所学所想所谋划的一切,在徐州赵字营的局面和实力面前什么都不是,赵进那直接的问话让他更是心灰意冷。
“多谢进爷看重,小的不敢有什么奢求,只求进爷给小的这边一条活路,一处安身之所。”谢明弦强笑着说道,他这话身后子弟们也听得清楚,不过没有人觉得气愤不平,沿途所见,加上周围这甲士环绕,让他们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只有乖乖听命求活一个想法。
“不是看重,是因为你们的确有本事,我是要用你们的。”赵进说话依旧不客气,不过这话却让谢明弦这一队精神都是提振。
赵进在马上朗声说道:“你们这么来,是不是每个人都可靠放心还不能确定,我徐州赵字营的法子和外边不同,你们能不能学会还不能确定,你们有本事,现在却用不到徐州上,或许还对徐州有害,是不能立刻用的,给你们的安排很简单,我会把你们打散分在各处,先多看看多学学,我也要好好观察你们,等确定你们可靠,等你们都学会了,那就到用的时候,这就是我的安排,你们照做吧”
话没有丝毫的客气,也不讲究什么招揽,每个人都听的很不舒服,可在这样的情形中没的选择,只能接受,可只要沉下心来一想,就发现赵进说得没有错,而且是公正公平的安排,谢明弦心悦诚服的跪在地上,其他人纷纷跟着跪下,齐声说道:“多谢进爷收留。”
“只要可靠放心,留下没有问题,想要向上更好,那就要看你们自家悟性和做事的本事了”赵进依旧很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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