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浦各路虽然不知道明细,可大概也能估摸出到底有多少,不少人都想过来借贷,利息什么的都是不错,属下就想,这银子放在库里也是无用,若是能放出去生息收益当真不差,清江浦这里那么多货物贸易,银钱进进出出的不知道有多少,他们都得调用头寸,进爷的银子在这些生意里周转生息,一年下来,赚得只怕不比各项生意差,而且话说回来,有咱们赵字营在,谁敢耍花头,谁敢欠债不还”周学智手上的账簿没有翻开,他一直是滔滔不绝的说着,这才是周学智要和赵进面谈的要紧事,他心里早就有一套腹案,特别是看到赵进听得聚精会神的时候,周学智心里更是高兴。
把一套方案说完,周学智忍不住口渴端起茶碗喝茶,看着沉思中的赵进,周学智忍不住又是说了句:“老爷,这放债收债,调拨头寸,日子久了,这清江浦各路生意也就被抓在咱们手中了,谁不听话,银子一掐,他就做不了生意,谁家买卖红火,只要云山行想进,直接就能吞了过来,没人能说出个不是来,生意往来,钱财进出,谁还能说咱们。”
说完这句话周学智却咳嗽了声,有些忐忑的看向赵进,在这样对谈时候,周学智从没觉得赵进比他年轻十几岁,赵进在很多时候表现出和年龄不相称的老成,而且有时候很古板,做事有底线,刚才自己这番话,其实就是**的路子,一时间说得痛快,可赵进会不会训丨斥?
赵进在沉思,神色愈发严肃起来,这让周学智的忐忑更甚,尽管赵进年轻,可两人交流的时候,周学智一直感觉到莫名的压力,从一个邪教庄头的师爷到如今南直隶赫赫有名的周大总管,周学智知道这一切都是谁给的,他可不想失去。
“你这个法子不错”赵进开口说道,这句话让周学智放心了,周学智的这个主意不能说惊才绝艳,借贷生息,资金充足的清江浦豪商们不止一个这么做,但通过这借贷控制清江浦的各路生意,在关键时候可以将这些生意抓在手中,这个就是很大启发了,这让赵进想到了记忆中的很多很多。
“不过你想得还远远不够。”赵进语速很慢,他边说边在回忆,周学智却情不自禁的坐正了些,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兴奋,他知道自己说对了。
“放贷生息,这个生意不光清江浦能做,徐州和隅头镇那边一样能做,我们不光可以拿自己的银子放出去吃息,还可以⊥别人把他们自己的银子存在我们这里,也放出去生息,现在徐州有大市,清江浦有大市,隅头镇也有集市,商人们往来这几个地方都要携带大笔的银钱,不仅不方便,也有风险,要是他们把银子存在咱们柜上,咱们开出票子来,拿着一张纸或者一块牌子,就可以去咱们各处分店铺面上兑换出现银来,这个生意也可以做。”赵进淳淳善诱。
周学智身体前倾,唯恐听漏了一个字,听到这里周学智连连点头说道:“老爷说得对,这个会票咱们也可以做。
银票支票类似概念的票据,在嘉靖年就已经有了,名字叫做会票,也是足够实力的大商家开出票据,可以在各处的分店内兑换现银,这个主要是服务来往南北的官员士子,而且票面价值也不大。
“你再想想,咱们云山行、孙家商行、赵家商行这些家遍布南直隶江北,也就是说,这边的商人百姓处处都可以兑换银子和票据,咱们手里有银子,又是名声不错,没人会以为咱们会赖账,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会这边存,那边兑,可日子久了,咱们的信誉也有了,他们也不愿意拿着大笔的银子折腾,直接给出我们的票据,外面也就认了,你说这南直隶江北地方会不会不用银子了,到时候都用咱们开出来的票据?”赵进笑着把话题又是深入了些。
周学智下意识的点头,可点了一下就呆愣在那边,眼神涣散,人整个失神了,就这么失礼出神的想,想着想着,整个身体颤抖起来,深吸了几口气才开口说道:“按照老爷所说的,等以后咱们岂不是可以直接开出票据去,我们票据是一百两,外面就当这是一百两银子,不管咱们到底有没有这一百两?”
赵进笑着点点头,他方才这些话说白了就是银行金融的浅显套路。
周学智说到这里却打了个激灵,摇头说道:“可千万别弄得和宝钞一样。”
“有信用就不会,这个只是一个手段,又不是全部的手段。”赵进笑着回答说道,大明也曾发行过纸币票据大明宝钞,不过贬值极快,迅速变成了废纸一样的东西,也成了大明皇室勋贵借以盘剥百姓的手段,但那是大明皇室不珍惜自己的信用,而纸钞和票据依赖的就是信用,对于赵字营系统来说,这信用却不用愁,最起码在南直隶江北东部这一片不用发愁。
此时的周学智却已经有些癫狂了,他今晚来找赵进想说的,不过就是把存在金库里的大笔金银盘活生息,可却没想到听到了赵进的这些话,赵进并没有说得太详细,可即便是这些不太详细的言语,已经把帷幕掀开了一个小角,而这掀开的一个角露出的金光闪闪,已经让周学智深受震撼,已经让他头晕眼花。
交谈的时候,因为应答思考,还能保持一份清醒,沉默下来,周学智感觉到脑海中无数的念头涌来,他好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前景,这前景让他怎么也镇定不下来,这帷幕一脚下,好像是有一座金山……
“进爷,进爷先稍待片刻,属下先把这些记下来。”周学智颤声说道,此时他那里还顾得什么礼数,说完之后也不等赵进同意了,直接拿出纸笔记录下来。
声音颤抖,身体也在颤抖,边记录边说道:“进爷,现在每年春秋两季,都是借贷最热火的时候,咱们这么做不用多久,就能把整个南直隶的钱粮抓在手里,不管是收粮卖粮,都得用咱们家的银子,到时候,到时候……”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学智的脸色甚至有些恐惧,南直隶是大明产粮区之一,也是最富庶的地方,如果能做到这一步,那赵字营是什么?周学智本来以为自己想到了这个,可真正感觉触手可及了,却又不敢去想。
此刻的赵进的确显得比周学智要成熟许多,只是笑着说道:“徐徐图之,现在我们连开办分店的人手都找不齐,这钱庄票号的还早。”
说到这里,周学智总算冷静了许多,长吐了一口气说道:“进爷说得对,咱们现在不缺能打能杀的,就是缺能写字算账踏实做事的,不过这钱庄票号真是好名字,周转拆借生息,可不就是拿着银钱做生意吗就叫云山钱庄了。”
赵进咳嗽两声,心想难不成现在还没有钱庄票号的说法,多亏自己没有把“银行”这个词讲出来,细想想,似乎这“银行”二字更适合……
对赵进来说不过是寻常对谈,对周学智来说就是不是了,他甚至不愿意在这里多留,匆匆告辞,要回去消化赵进所说的这一切。
谈了这么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休息片刻,或者去清江大市那边看看,不过这个时候刘勇又来了,伙伴们几个都是常驻某处,只有赵进要来回巡视,吉香则是跟随,而刘勇这边内卫队的独立性非常的大,也需要隐秘行事,刘勇就整日里在徐州和清江浦之间奔波,而雷财则是去往某处主持某事,两人各有分工,但赵进来到,大家还是习惯汇报,有些事得了赵进做决断毕竟不同。
“大哥,小弟有句冒昧的话不知该说不该说。”刘勇开口先告了罪。
赵进皱眉笑着说道:“自家兄弟有什么冒昧的,说就是。”
“大哥,咱们虽说对闻香教一次次的梳理,可小弟还是觉得根除不净,郑全这边是个香头出身,做事勤快不假,但本事很差,小弟想着他们本来就是兰姐家的徒众,不如就让兰姐来管着,兰姐在东昌府那边也在闻香教内做出了一番局面,让她梳理闻香教的桩子暗线,肯定比现在要有效果。”刘勇说是冒昧,讲起来却没有一点遮掩,看来是心中早有腹案。
赵进听了之后只是叹气,无奈的说道:“先让小兰缓一缓,她看着镇定,实际上还没恢复过来,先别急着让她做事了。”
刘勇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两人说起来了别的,赵进对木淑兰的心思并不怎么了解,但徐珍珍看得很清楚,尽管木淑兰一直是谈笑自若,可进了赵家之后,从不迈出赵家内宅一步,赵进不在的时候,不是配在何翠花身边,就是跟着徐珍珍,木淑兰还是在害怕,在临清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对木淑兰的冲击太大了,之所以表现的不错,只不过这几年学了些掩饰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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