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平凉州策(两更合一更)(1 / 1)

寒门宰相 幸福来敲门 1828 字 2个月前

第1173章平凉州策

王韶走后,章越立即命人传范育过府,自己披衣书写奏疏,方才与王韶一番长谈。自己对于以后熙河路如何进取,也有了一点思路。

章越写到熙河要取凉州,先以兵精粮足为要。实行将兵法后,熙河路及陕西各路皆兵为将有。

兵之精练,实胜过了当初。

写到这里时,外人禀告范育到了府上,章越立即召对方来见。

范育登门只是作揖,并不说话,他知道自己时常评论政治言触章越之政,令对方不喜。

这入了夜,他本要早早上床歇息,没料到却被章越突然喊至府中。

范育以为定要遭到对方一番批评,心底也就作了准备。

章越看了范育一眼,此人如何,他事先有个印象,大约就是狂生一类的人。对于狂生,章越没什么好印象。不仅是章越,甚至官场上对狂生也是排斥的。

不过话说回来,狂傲的人一般都有才干。

孔子都说了,如果找不到第一流得中道行之的人才,那要找狂狷这等第二流得人才。狂者进取,而狷者有所不为。

“本相连夜找你是咨以陕西边事?是王子纯举荐你的,不用拘束,尽管直言!”

范育一听这才恍然,章越不是找自己来穿小鞋的。

难道自己错怪了章越?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章越怎会因自己平日一些对朝政的意见而记恨自己呢?

大概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范育这表情被章越看在眼底,只见他仿佛知道范祥心底所想什么般道:“你私下言语朝政之事,本相当然清楚。”

“但本相不是不许人说,批评要在真知灼见上,对朝政有所裨益上,似这等闹骚话干扰朝纲!”

章越也不是激将法,咱这个社团是允许良性的批评,但那些说牢骚话,在下面带节奏的,则必须予以处理。

不过范育被章越这么一激当即道:“下官岂是牢骚话之人,早有话想上禀丞相了。”

章越道:“是真知灼见,本相洗耳恭听。”

下面范育一一实言,章越仔细听了许久。

范育将胸中之言尽数吐露后,颇有几分忐忑,不过他倒依旧保持着几分狂生做派。

这范育果真有才,有些事还想到了我前面……章越略一沉思道:“本相让你为秦凤路转运使如何?”

从监察御史一口气跳至秦凤路转运使?这等封疆大吏?简直是平地青云,这是范育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范育闻言脸色剧变道:“丞相此言当真?”

章越闻言眉毛一挑,范育当场色变,立即拜倒在地道:“丞相若有差遣,范某自当万死不辞!”

变得太快,我还是喜欢你方才狂傲不羁的样子……章越道:“本相也算是用汝父的遗策,受益良多,故想给你一个机会。”

“我信王子纯的眼光,也信自己的眼光。还有你方才所说的事,日后到了熙河路仔细落实在任上。”

范育走后,章越将对方所言写入了自己的条陈中。

次日。

章越步入大殿,王已是等候在此。

章越与王行礼后聊天。

自王仲修之事后,章越对王反而是愈发尊敬。

说实话之前,王与自己在中书私下不和时,章越确实动了整垮王的念头。

但如今仔细一想,章越放弃了这个打算,反而主动与王修好。

为什么?

因为走了一个王,还会来一个王,官家为了制衡,肯定不会让章越一人相权独大。

你要将王真赶跑了,换了另一个比王厉害的,如何是好?

王此人与元绛不同,元绛比较颟顸,屡次顶撞自己,在御前反对自己的主张,王还是小心处理与自己意见相左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王这人没什么主张,毕竟对方是‘润笔执政’出身,不似章越从地方实干出身。作为三旨相公,王一旦遇到大事,都显得那么的手足无措,没有什么主张,而这时候一切都是章越拿主意,显得自己是那么英明能干。

多么好的一个衬托。

当然王虽没有主张,不等于在权谋上没有主见。对方在人事上抓得很紧,甚至针锋相对,避免在这方面被章越架空。

现在章越有了制约王的东西在手,却反而主动与王和好。

有位大佬说过,人与人交往,先展现价值,再划清底线,最后再释放善意。

章越也是这般,永远是要以斗争来求团结。朝堂上群相哪个没有矛盾,自己与天子也经常有矛盾,这都是无可避免的。

只要处理成本比较大的时候,大家都会相对忍着。

章越道:“老师,学生打算在秦凤路设棉业之商号。”

王问道:“是怎么一个章程?”

章越道:“如今朝廷在陕西各路推广种植棉花,百姓都是将棉花与粮食套种,比如种五亩高粱夹杂种一亩棉花,因种棉可以抵税,朝廷的收购的价钱还不错,故而百姓还是喜之。”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正因为种植棉田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如此无法形成规模,我打算设以商号办此事。不过陕西各路的闲田很少,几乎都已被开垦殆尽。”

王笑道:“是啊,俗话说得好荒地无人耕,一耕有人争。”

“百姓开耕荒田,自己要先备足一年的粮,吃上一年,次年才有收成。若荒田做熟田,后来又易被当地大户伙同官府争去,故而百姓都不爱垦荒。”

王说着,章越附和地笑了。

“不说荒田了,经商也一样。但凡有利润的事,就一定会被人盯上。”

“所以屯垦棉田之事还是朝廷为之,似棉花纺出的贝吉布,以后更胜过丝绢,那就是税赋。”

布匹就是天然的货币,比如朝廷缴税都是以绢代替。

王问道:“去哪里找闲田呢?”

章越道:“各路之中唯独熙河路到处都是闲田。”

王问道:“开垦荒田需要人手,人手从何而来。”

章越道:“人手更足,熟番已是教作耕种,至于生番可以让熟番以利诱之,让他们下山。”

“只要他们下山便可授棉田耕种,朝廷既获得了颇为廉价的劳力,也可更进一步地编户齐民。”

王道:“这倒是一个好生意。”

章越道:“我准备在熙河路依法如交引所设计,办一个棉业商号,以股份为计。还是如以前故事。”

王每年从交引所,熙河路交引所股份拿的分红都赶得上他当宰相收入,这都是他日后的养老金。

现在又添一个棉业商号,他自是乐意。

王点点头道:“只要有利国家,利百姓的事便去办。”

官家御殿。

章越首先出班道:“臣的奏疏已是连夜写好,今献平凉州策于陛下!”

官家为章越这奏疏等了一夜,现在一听这平凉州策的名字,就觉得很提气。

石得一给官家呈上后,官家当即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在熙河路实行编户齐民?”

章越道:“正是。”

“熙河路生番至少有两百万,若要平凉州,必须先全面动员熙河路。”

这就是范育向章越的献策。

熙河路迁移过去的汉民加上驻军,官吏,刺配的流囚至今不足三十万。

而经十年发展,熙河路的熟番已超过了五十万。熟番就是接受宋朝编户齐民,同时接受授田,可以随时募役为弓手或者直接编入宋军。

除了汉民和熟番外,还有近两百万的生番散居在山上,对宋朝而论熙河路那么大不可能全部控制,只要占据要点而已。

中间地带则是熟番和汉民杂居,至于山上和偏僻地方都是生番所居,生番仍是部落制,听调不听宣,平日下山与汉民做些贸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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