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沿途叔,婶,郎君,娘子地叫了一通,还将身上从山里随身带着干果子散了一些给孩童们。
“多谢三郎君!”
“三郎君人真好!”
“赶快谢谢三郎君!”
边走边是谈笑,章越返回了家中,路过时还遇到一个卖蔗浆糖霜的货挑子。
这货挑子平日看不到,唯有年节时才有,摊子旁边看得人多,买的人少。
不少孩童看着这货挑子都是流口水,哭着闹着要与家里大人买糖。不过很多大人只能狠心不顾,拖着孩童离开。至于卖到糖的孩童则是得意洋洋地放在舌上舔着,还时不时拿来炫耀一番。
而章越见此一幕也是咬了咬牙走到一旁无人处揭了裤腰带拿出钱来买了一点糖霜回家。
家里依然和原来的样子差不多,一扇简单篱笆门,堆着些柴薪杂物,一口大瓮承檐滴水。
章越见这大瓮想起司马光来。都说司马光砸缸,其实宋朝的缸最高不过半米,如何淹得人。后仔细一看宋史里确实写得瓮。
瓮收口缸则开口,章越凑近一看瓮里水盈满了,养着好几条大草鱼,这都是章越平日爱吃的。
可惜上一世技能点全部都点在好吃懒做上面,不然搞个水煮活鱼,酸菜鱼啥的吃,不香么?穿越到宋朝还能发家致富呢。
章越摇了摇头,以后一定要写本书好好告诫穿越的后辈们。
别看坐在家当键盘侠一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样子,乍一问,估计连火药配比都背不下。除非你穿越还得自带度娘,那当我没说。
当下章越拍门:“哥哥嫂嫂,溪儿,我回来啦!”
砰砰!
敲门声响起。
引得左邻右舍出头张望,章家那三郎回来了!之前只知吃喝,进山读了半年书长进了吗?
之前看他与赵押司说话倒有分寸的,这小子读书未必有他二哥出息,但是个晓世情的,将来道路定比他二哥走得宽。
章家好好的一个家,被他二哥闹得差些到骨穷来。一家几口都跟着受穷,真是不易了。
章越敲了好阵的门,方见大嫂出来开门。
章越见她鬓发凌乱,不由讶异,以往在家再困难的时候,嫂嫂一身粗布荆钗,但也从来都是打扮整齐,不肯失了一点大户人家女儿家的样子,如今不到半年怎容色憔悴至此。
“大嫂怎地?”
大嫂歉然道:“叔叔好容易回趟家,我竟没顾得上,实在是……对不住。”
“嫂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家里怎么了?”
大嫂垂下头不回答道:“叔叔先进屋再说吧。”
章越入屋后,发现家里也未如以往般整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桌案上都积了些灰,以往大嫂多爱干净,不是如此得啊。
章越故作不知,将行囊解开道:“嫂嫂,你看这是我从山里带着的山货,今年山里光景不好,山民赶着脱手,故而买了不少。”
“我现在也是替人佣书,一日也赚得些钱,郭学究那边的束脩也有给……哥哥呢?不在家啊,那阿溪呢?”
听到章越唤‘阿溪’二字,但听哇地一声哭泣从楼上响起。
“阿溪?”
章越看了嫂嫂一眼,连忙奔上楼去。
但见小章丘半脱着裤子站在那边,大腿屁股后面挂着一条条的红横。
章越见这一幕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忙抱住章丘道:“阿溪是谁打你了,快说给三叔听,三叔给你教训他!”
“三叔,不……不要教训她。”章丘带着哭音道。
“为何?”
“是,娘她打我了。呜呜呜!”
章越闻言啊地一声,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荆条,随即问章丘道:“阿溪不哭不哭,还痛不痛啊?”
“痛。”章丘抽噎道。
“不哭,不哭,三叔给你买了好吃的。三叔背你下楼好不好?”
“好,三叔背。”
说着章越给章丘抹去眼泪,然后背着章丘走下楼梯。
章越看见于氏也是坐在桌旁抹泪,心底也不知说什么。
屋子里气氛凝重,章越故意笑道:“阿溪啊,给三叔说,你过年你想吃什么?”
章丘看见于氏有些害怕不敢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章越笑道:“你不说,那三叔猜一猜,你想不想吃糖啊?”
章丘点了点头,又看了于氏一眼畏惧地摇了摇头:“阿溪不喜欢吃糖?”
“阿溪这可不对,你不能骗人!”
“阿溪没有骗人,阿溪吃糖,娘会不高兴。”章丘如是言道,说着又留下泪来。
章越连忙哄道:“阿溪不哭,不哭啊。三叔说给你带好吃的,哪会骗你啊。”
说完章越从兜里拿出一小包油纸打开道:“阿溪,你看这是什么?”
“是糖霜!”章丘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原打算伸手去接,想了想又缩了回来。
“阿溪吃啊!三叔给你买的。”
于氏见此则道:“三叔,糟蹋这钱做什么?阿溪方才就因此事闹我,这么些年来惯着。”
章越心道原来如此,于是道:“嫂嫂,这可不能怪阿溪阿。以往咱家过年都有给阿溪买糖吃咧。今年也不能例外啊。”
“看你宠的,这般花钱大手大脚的,真与你大哥一般,真不知怎么说你。”于氏含着泪言道。
章越道:“嫂嫂,我不是与你说在乌溪读书之余,替人家佣书吗?一页三钱半,每日一两百钱……”
“佣书这么多钱?比你大哥赚得还多。”于氏吃了一惊。
“也是一时,郭学究那的束脩钱我都给到半年后,回家我顺路看到货挑子,本也不是一定要买,但见他只剩一些了,作价便宜些就买来了。”
说完章越将糖霜塞在章丘手里,然后将买糖剩下的钱都放在桌上道:“嫂嫂,这是我赚来的,你先拿去贴补些家用。”
于氏看了不知说什么:“叔叔,自己也留一些吧。”
“我在山里哪用得着钱?”章越笑着对章丘道:“阿溪看什么呢?吃吧。”
章丘有些担心地看着于氏,可于氏一直不发话,他也不敢吃。
章丘最后捧着糖走到于氏面前道:“娘先吃一点,等以后溪儿赚钱了,再买给娘吃。”
于氏搂住章丘顿时痛哭流涕道:“三叔,阿溪,也不是我平日狠心,但家贫又岂有贤妻啊。你大哥穷大方过日子,若不是我替他这省着一些,那省着一些,这家早当不下去了。”
“娘吃,娘不哭。”章丘哭道。
于氏用手指捻了少许放在嘴里抹了抹,然后对章丘道:“这糖霜三叔买给阿溪,你将来也要孝敬你三叔,知道吗?”
“知道。”章丘清脆地答道。
“一个糖霜而已,说这些,阿溪你快吃……三叔不吃,三叔早已经吃过了。”章越言道。
章丘点了点头,伸出舌头舔了舔纸上的糖霜然后闭上眼睛,幸福得眼角都弯了起来。
“娘,三叔,今年的糖霜真的好甜啊!”章丘跳着言道。
听着章丘高兴又带着童稚的口气,章越和于氏不由都笑了笑起来。
“明年三叔,不,三叔年年都给你买!”章越郑重地道。
“谢三叔!”章丘又道,“那三叔我可以吃完他吗?”
“好啊!”
看着章丘一点一点舔着糖霜,家中凝重的气氛也终于划开。
章越则一样一样将山里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于氏也将家事絮絮说来。
这时候门一推,但听章实的声音在外道:“娘子,溪儿,我回来了,快来看看爹爹买了什么?”
于氏皱眉道:“不会是糖霜吧?”
此时章实已进得屋来,听了一愣道:“娘子怎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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