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眼见为实。
比起那些高高在上,难以接触的大门阀、势力,百姓们还是对这些小家族更熟悉,也更容易受其影响。
嗯,类似于上一世贾会计出国了,老百姓后知后觉,只能事后编段子取乐。
江南皮革厂的黄鹤带小姨子跑了,却是路人皆知。
当然这些事对整个大武来说,也不过是一点小浪花。
它们都是由天气巨变带来的连锁反应,联合起来就形成了巨大且不间断的浪潮,包括顾恪在内的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也无怪乎古人将“天时”排在第一,天灾面前人力总有穷时。
顾恪如今最大的底气,是自己并非常人,拥有的也不止是“人力”。
凭借福地和秘境,他快速中转人口,将数以亿计的百姓凭空跨越了数万里的距离,直接抵达南野。
仅此一点,大规模迁移总人员和物资损失就降低了九成以上。
而玉龙福地出产的第一批苔草,全数运送到北漠和中庭北部。
数十亿百姓只是开始,后续还会有更多百姓迁移,今年冬季是不可能完成的。
那留下来的人就需要尽量保住性命,否则死于严寒的百姓数量超过死于妖诡手下的数量,那就太失败了。
运送到北漠和中庭的苔草数量巨大,且用途不一,因此顾恪只用自家的工坊、加工坊完成了部分工作。
从目前形势来看,大家最急需的不是衣物鞋帽,而是住房改造。
因为冬天可以少出门,甚至全家人窝在炕上取暖,但要是房屋不够保暖,全家人就只能一起挨冻。
而各地的房子修建时就不一样,越往北保温层就越重要。
若是将靠南几千里的房子直接“挪”到北方,真的能冻死人。
北漠和中庭北部现在刚入冬,大多数民居还顶得住。
可到了三九严寒,它们中的绝大多数肯定撑不住,毕竟在修建时谁没想过要抵抗零下二十度的低温。
因此从第一批苔草开始,很长一段时间都必须用来增加房屋的保温隔层。
有了新到的苔草做材料,各地工匠也不缺,百姓更是积极无比。
没谁想被冻死,为了自家老小和父老乡亲的小命,他们拼命也要赶在酷寒严冬到来前完工。
生存面前,几乎所有人都爆发了巨大的潜力。
但另一件事,却让所有人都感到奇怪。
那便是从七月底永恒冰峰二次崩塌到九月中,足足一个多月时间,大武乱成一团,妖诡两方却始终没有太大动静。
大武境内的妖诡倒是疯了一般乱窜,但它们不是进攻人类,而是趁机朝偏远地带逃跑。
这情形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先前大武局势逐渐稳定,你们到处捣乱,一副不怕死的模样,现在大好机会却集体逃跑?
这事当然还是顾恪最清楚,一庭四国里也只给北漠高层通了风声。
不过苏玉楼没有继续扩散这个消息。
其实妖诡们逃跑的缘由很简单,因为没谁想在自己一方全面入侵前白白送死。
之前拼命,那是逼不得已。
十二镇守福地封锁了大多数逃跑路径,它们不拼命也没地方可去。
但现在永恒冰峰多处大崩塌,十二镇守福地再也不能阻碍它们逃回妖诡界。
即便妖诡高层有严令,让它们必须在大武奋战,也大可躲进各处通道,等待后续大军抵达再一起行动。
至于它们在这里是否在战斗,战斗了多久,灵主和妖神又不可能亲临监督。
之前死掉那么多同类,谁还能复活找灵主、妖神领赏不成?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变异版的“围师必阙”。
顾恪之前不搞这一套,是因为不能放任外界妖诡进入,又想拿大武境内妖诡给百姓当磨刀石。
现在是形势所限,被动放了它们一马而已。
不然这可都是大把的魂源,一下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委实可惜。
话说回来,妖诡逃跑对大迁移是好事,但后续可能出现大量援军的推测不是。
前者不用说大家也知道,自然安心。
后者几乎没人知道,因为它只会造成巨大恐慌。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事只能烂在北王苏玉楼的肚子里。
顾恪也不太在意这事。
妖诡真要大军压境,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别的不提,光是那五十多处福地城池的基本盘,对方很难动得了。
即便最恶劣的情况,也不过大武其余地方人口全灭。
五十多处福地城池人口仍然高达上亿,足以让大武人延续血脉。
当然,这是最坏的情况。
若非万不得已,顾恪不会放任局势发展到这地步。
妖诡真敢玩大军压境,人族灭绝这一套,他绝不介意开启疯狂出摊模式。
反正出摊的都是投影,大不了每次派出柏姐姐,来個单骑入敌营,光速开大,与敌同归于尽。
一个武神境强者每月跑来同归于尽几次,就问妖诡哪一方能扛得住!
顶天死上三五个灵主、妖神,这两边就会吓得缩回去。
对方要是察觉柏姐姐可以无限“复活+自爆”,怕不心态完全崩溃。
正所谓横怕愣,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开挂作弊的。
没什么比自己赌上性命,别人却分毫无损更绝望的了。
如此阴差阳错之下,大武难得地进入了“休战期”。
人类这方忙着大迁移,不迁移者也在疯狂收集过冬物资,为接下来的严冬积攒活命本钱。
妖诡方则纷纷外逃隐匿,一心坐等援军抵达,不再冒头。
很快大武五百三十八年的寒冬来临,这也是顾恪来到大武的整四十年。
往年这时,他会特意放进大片风雪,在玉龙山谷部分区域形成雪景,顺便享受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小满不出门的乐趣。
可今年他却没有任何庆祝“四十周年”的兴趣。
此刻别说玉龙洞府内,连外界福地都额外消耗部分游离魂源,保持内部温度,加快苔草生长。
相比救人,甚么雪景都要靠边站。
人口多次迁移的北漠还好,人们龟缩着大中型府城中,有充足的人手扫清积雪。
而中庭北部的迁移却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左右,大量百姓没有足够时间离开,只能聚拢在府城甚至县城里。
即便所有福地全数用来种植苔草,需求缺口依然很大。
十二月份时,这些地方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多二十度,只能采取挖地窝子的方式,来抵御这恐怖的严寒。
至少地窝子只需完成上方覆盖层的坚固程度即可。
而且这样不需要异种苔草,深达数尺的积雪本身就是一种保温层,顶子足够坚固,再辅以厚厚的稻草即可。
地窝子的缺点就是生活不便,不宜久居。
但面对呵气成冰的地表低温,待在地窝子里起码不会被冻死。
大家咬牙苦熬着,就盼望这个冬季快点过去,新的一年快些到来。
一旦气温回升,那他们就有大半年的时间搬家。
今年的遭遇已经打消了所有人的侥幸心理,绝大多数家庭很难撑过这种冬季。
就这一次都得勉强熬过去,年年如此迟早全家死光。
当然,能在地窝子里安心猫冬的人家还算好的。
北漠和中庭官方的救援队却是忙得脚不沾地,日日奔波在雪原上。
仙山会随时发布各地受灾百姓的地点信息给他们,方便他们赶去救人。
能发布给他们的受灾信息,最少都会波及上千人。
这些救援队过去,直接转移人去最近的县城府城。
想在这种酷寒天气下高速行动,领队必须是武宗,队员也必须是二轮六转的大高手。
配上战器级的雪滑车车队,才能一次拉走上千人。
能让救援队如此勤快的,自然不是单纯的好心,仙山宝药可是按救出灾民人数来发放的。
现在妖诡都逃了,猎杀队们基本没了用武之地,适应了快节奏高强度生活,无疑很不适应“无事干、无收入、无进步”的三无日子。
因此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转行成了救援队,继续忙碌。
收获不如猎杀妖诡时那么疯狂,但广袤的中庭北部风雪中时刻都有灾民存在。
而救人的活胜在细水长流,稳定持久。
另外顾恪专门制造了一批战器级雪滑车,交给救援队使用,足以抵抗地表严寒。
除了驱使雪滑车要持续耗费血气,比较辛苦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危险。
所以猎杀妖诡是搏命,救人只是单纯的苦力,收入低一些也能接受。
所有人都在忙碌,转眼间大年夜到来,顾恪今年的新春赐福数量额外多,且偏向那些受灾的百姓。
没办法,公平永远是相对的。
这为了救人,他不得不放宽一点标准。
铁杆诚心者们拿到的赐福量会少一些,但同时接受到了仙山的口头嘉奖,倒也没谁斤斤计较。
毕竟几十年下来,他们得到的赐福最多,大多数人实力普遍偏高,家境自然好得多。
这一场天灾里,他们的小日子受到影响不小,却不至于穷困潦倒。
其中不少人的家属还在玉龙福地定居,定期就会送些粮食衣物被褥回来。
日子难过的那些家庭也不算真正绝望,家里有人诚心仙山,说不定哪天就有赐福降临。
无论是武学还是技艺,都能提升保命的机率。
另外就是安慰自己要忍耐,等到开春,一切都会好起来。
现实却没那么美妙。
大年夜后,大武五百三十九年到来。
一月,大武北方风雪交加。
二月,风雪慢慢减少,严寒依旧。
三月,风雪基本停了,严寒却还在北方盘桓不去,气温堪比前年深冬。
每日出来的大太阳冷冰冰的,仿佛只是一个没有温度的大光球而已。
即便如此,距离福地较近的城池纷纷重启迁移行动。
这是无奈之举。
一个冬天就罢了,现在又是一个春天过去,大多数百姓家里已经没有余粮。
与其运送粮食过去,倒不如直接把人送去南野,空出来的城池还能留给更偏远处的百姓,当迁移的中转地。
好在半年过去,顾恪已经制造出了大量的战器级雪滑车。
全民迁移肯定不够用,但一批批地细水长流也还行。
于是北方大地,厚厚积雪上,到处都有长串的雪滑车车队来往驰骋,给肃杀的冷春带来丝丝生机。
接下来的四月,积雪开始逐步消融,但速度很慢,雪滑车还能开工。
五月,北方气温终于回到零度之上,四处一片泥泞。
不用顾恪出马,各地工匠纷纷给雪滑车加装上减震和耐磨的临時部件,讓它们可以在泥水地里继续效力。
虽然临时部件损坏比较快,但总比让灾民靠脚在地上走快得多,能拉的东西也多。
代价就是這些战器雪滑车的故障率和损坏速度飞速提升。
六月,北方气温终于回升到了十度以上。
雪滑车们大半都损坏过不止一次,又一批批地在返修时加装上了车轮,仍留在迁移灾民的行动中发挥余热。
而直至此时,五三九年最大规模的迁移行动才正式拉开序幕。
毕竟五月时,夜里的气温也才两三度,遇见刮风下雨,体质稍弱者就会成片病倒。
气温恢复十度以上,才勉强适合灾民在外长时间在野外长途赶路。
顾恪这边也三月时彻底停止了异种苔草的种植,全面转为粮食种植。
从去年九月到今年三月,半年时间内仙山和大武北方的粮食几乎都是只出不进。
地里种不出来,那就只能朝其它地方打主意。
没了妖诡威胁的东南两国通过福地,将大批船只分散到沿海,开始疯狂捕捞海产。
像蓝湾城这种天然良港更是投入了数千艘大小船只,出海作業。
不少大船还被塞上一两名武宗,最远能跑到海岸数百里之外,进行深海捕捞。
武宗下海探测鱼群,再拉网,运气好一拨就能装满几条船。
这种持续性的竭泽而渔也让沿海海产数量骤降,收获难度越来越高,但好歹把这个艰难的冬季熬了过去。
虽然死亡的百姓数量仍要以亿来计算,却已是最好的结果了。这个过程中努力的人少一些,或者努力程度差一些,那死亡百姓起步就是以十亿为单位,甚至百亿也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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