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西都护府出来,李嗣业直接骑马去了白马河畔的跳荡营和战锋队,营地还如往日那般秩序井然。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哨戒塔上的兵卒们看见是李嗣业将军归来,立刻加大了嗓音喊叫让营门官抬开拒马,迎接将军入城。
李嗣业匆匆扫视了兵卒们的岗哨列操,感觉没有太大变化,便直接进了土堡豹堂中,对守在门外的传令兵吩咐:“把藤牧给我找来。”
藤牧如今是战锋队校尉,手里也掌起了陌刀,只是他身形骨架稍小,训练起来稍显吃力,似乎不太适应这个兵种。
听到传令兵的召唤,藤牧还有些奇怪,他这个下属被李嗣业遗忘很久了,今天怎么突然会被想起来,实在是意外惊喜呐。
他披着甲胄走进豹堂,站在李嗣业面前躬身叉手:“李将军,你找我?”
昔日在太子内卫的时候还是同僚,如今远来西域,双方之间上下级的差距越来越大,也显得越生分了。
“藤牧,”李嗣业问他:“现在有一个让你更进一步的机会,你愿不愿意去做?”
藤牧抬头愣了一下,双手叉过头顶道:“请将军明示。”
“圣人新封的继往绝可汗即将前往怛罗斯赴任,朝廷派了五百龙武军担当卫队,又命我安西也派五百人前去安西,只是人选还没有给出,我向夫蒙中丞举荐了你,你若是同意,直接由校尉迁为押官,你若是不同意,我再试着举荐别人。”
藤牧暗自腹诽,果然是这样,好事情也轮不到我,这种事情,倒是把我打发到偏僻之处了,也不知是多长时间。
“继往绝可汗的卫队?是长久,还是暂时?”
李嗣业想了一下,说道:“如果他这个可汗能够站稳脚跟,那就是长久。”
藤牧略做思索,叉手道:“属下愿意前往。”
“好,”李嗣业点了点头:“既然你应下了,我回去就向夫蒙中丞禀报,给你安排官服,签发告身,刻造印信。你临时交卸一下战锋队的差事,明日前往都护府点卯。”
“喏!”
藤牧转身往堂外走去,李嗣业又向门外亲兵传令:“将亲兵旅帅,战锋队,跳荡营其他校尉唤来。”
片刻之后,众人联袂走进豹堂中,对李嗣业叉手致礼:“属下参见李将军。”
李嗣业不讲客套虚词,直接开口道:“战锋队和跳荡营收拾行装,龟兹城中有家眷的通知家眷,我们几日内便要起身,前往疏勒镇与疏勒战锋队,跳荡营进行换防,此次换防时间可能会很长,因为你们的直属上司李嗣业将军现在是疏勒、于阗两镇镇守使。”
李嗣业说这话的时候面带严肃,绝对能忍住喜悦,忍不住就会成为德内罗表情包。校尉们倒是惊喜万分,互相对视发出笑声,这将意味着水涨船高,李嗣业将会大肆提拔自己手下的人。燕小四直接笑出了声:“我就感觉李将军要升官嘛,果然不出所料。”
他对没有新意的马屁完全不感冒,双手按在桌上说道:“下去准备吧,要给所有人说清楚,有兵卒家宅在本地实在不愿意离开的,就给我报上来,我们绝不强求。”
“喏!”
似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他的安排也井井有条,却总感觉像是拉下什么东西没有做,或是有一样东西让他感觉到了不安定。
到底是什么,他说不清楚。
自己家里也得安排一下,这次到疏勒上任,当然是要带着她们过去,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把跳荡营战锋队的事情安置完成后,趁着时辰还早,迅速赶回了龟兹。
入城的时候天色已暗,估计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宵禁关闭城门了。
李嗣业骑着马在街道上缓慢行进,远远有一伙提着棍棒的家仆气势汹汹地超越了他,拐进了他经过的坊门中。
龟兹城重新修建规划仿造了长安城的思路,也执行坊市制度。他也并没有在意,龟兹这样一个胡汉混居的城市里,哪天不发生点鸡飞狗跳的事情。
但今天的事情着实有点意外,这群家仆的后面竟然是骑着战马,胡须炸开满脸怒容的程千里。
李嗣业本想向程千里打个招呼,但一想还是算了,对方并没有看到自己。程千里突然出动这么多家丁,定是家中出了什么糗事,贸然站到他面前这不明显看人家的笑话吗?
所以他挪到了道路的另一侧,翻身下马躲在马身后,边慢慢地走着边注意事态的发展。
很快家丁们又簇拥着出了坊门,李嗣业看到他们用棍棒夹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男子。
他停住脚步装作摩挲安抚马脸,却探出头去悄悄去看,一名穿着红色襦裙的女子披着纱帛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啪叽一声扑跪到地上向程千里哭诉哀求。
“阿爷,求求你!放过他们吧!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放屁!他们是什么人你老子不知道?我程家的门风都让你给丢尽了!”
“把她给我拉开!把这小子打死,扔到城外去喂狼!”
“阿爷!”
此时虽然天色已暗,但街道上还是有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程将军的小妾出轨了男人,程千里估计是气坏了,这种事情不能暗中解决吗?
这就是枚儿认识的那个程家娘子陈婉素,名字听起来挺清秀,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家仆们用棍棒簇拥着人往城门方向而去,程千里后面追来一辆马车,车上跳下三个身形壮硕的婢女,拖架起程琬素把她塞进了车厢,小娘子犹在啼哭挣扎,双手扒着车厢板壁,婢女们掰开了她的手,闭合了车厢门。车夫抽打着马匹,车轮辚辚声响起。
“把她给我带回府上关起来,禁足三个月!”
程千里骑在马上左右巡视,眼中射出怒火朝向吃瓜群众,几个围观的行人慌忙避开,李嗣业也连忙站在马背后,装作普通路人的样子缓缓前行。
他又向前行了一段路,听到前方城门处传来嘈杂喊声,却不是唐军,而是程府的家仆高声喊叫。这喊叫声听起来很杂乱,像是从不同的方向发出。
“让那小子给跑了!快去追!”
李嗣业顿觉好笑,这么多的人看着,竟能让一个伤痕累累的人跑掉。
他牵着马转进了坊中,不少人与从他身后超过去,急匆匆从往家中赶去,都护府的鼓楼响起后,坊门就要关闭。但如他这种鱼符佩身的官员,宵禁已经阻拦不住他。他穿过两道闭着的院落,来到自家宅第院墙外,绕着院墙旁小道来到后门处,低头看见墙根处瑟缩蠕动着一团东西。
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摘掉盖子吹了一下,刚燃起火苗就见那墙角的东西站起来,转身要往巷子外跑。
“站住!”
这人踉跄地刹住脚步,缓缓转过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求恩公给我口吃食,给我口水喝,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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