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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养性寝帐。
见被骆养性猜到,左梦庚倒也不隐瞒了,他觉得,骆养性既然冒险把奏疏给他看,就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既然被自己人猜到,他索性也就承认了。于是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不让我活,我也不能让他好过,就看看,到底是谁的命更硬!?”
“少帅,你好大的胆子……”骆养性“惊”的脸色发白。
左梦庚向骆养性抱拳躬身:“如果指挥使要告发侄儿,现在就可以,侄儿愿意束手就擒!”
“少帅这是哪里话?我和令尊乃是至交好友,岂能做这样的事?再者,我如果告发少帅,岂非将我自己也陷进去了?”骆养性长叹一声,忽然一跺脚:“罢了罢了,拼着这个指挥使不做了,我再帮少帅一把,少帅这么匆匆,可知道李乾德走哪条路,又带多少人吗?”
左梦庚眼睛里冒着凶光,恶狠狠说道:“谢指挥使。从岳州到九宫山,不过就是官道,至于多少护卫,哼,偏沅兵再多,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乌合之众!”
不错,他左营确有这样的傲气。除了京营,其他部队,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那也不能大意啊,”骆养性叹一声:“据我所知,李乾德此番起来,也是为了寻找太子的,他身边的护卫,在一千人左右。其中骑兵一百,步兵九百。他们顺着官道而来,不出意外的话,明日黄昏就会到蒲圻。”
左梦庚明白了,而脑子里面也迅速闪过了伏击李乾德的计划图。于是抱拳:“谢指挥使!”
骆养性托住他的胳膊,望着他的眼,“难过”的说道:“什么谢不谢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锦衣卫在蒲圻有人,如果需要,他们可以为少帅提供准确消息。”
左梦庚感动极了,信心更加充足:“指挥使之恩,左梦庚永世不忘!”
“不必多礼,可恨我不能帮你太多。”骆养性叹,扶起左梦庚,又叮嘱的说道:“少帅啊,我有一句话非说不可,此事非同小可,你是不是和左帅商议一下?你毕竟年轻,经历的事少,何况,令尊才是一军的主将啊,如没他的同意,将士们怕未必敢同你出征啊。”
左梦庚感觉自己被小瞧,脸色瞬间涨红:“区区小事,何用惊动家父?五六百兵马,我还是能控制的,再者,家父病重,受不得惊吓,这事就不劳他老人家操心了!”说完,向骆养性一抱拳,大步离开营帐。
他走的很急,气息里带着杀气,很明显,他真是下了狠心,非杀李乾德不可了。
等左梦庚走后,骆养性脸上的担心,渐渐变成了冷笑,待左梦庚远去,他走出帐篷,对外面的亲卫小声道:“去,把车上那人给我带来。”
……
烛光下。
好酒好肉摆开,一个穿着黑衣,身材壮硕的大汉,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张血拼大口,如鲸吞一般,桌上的酒肉,很快就被他风卷残云。
骆养性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原来,这名壮汉正是马车中的隐蔽人,他带着神秘使命,跟随骆养性从京师,一路来到了九宫山。
“饱了。”
壮汉吃光了最后一块肉,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放下酒碗,心满意足的打着酒嗝。
骆养性望着他:“我刚才所说,你都记住了吗?”
壮汉斜他一眼,目露凶光:“怎么,信不过我陈和尚?”
原来,他叫陈和尚,原本是刑部大牢里的一名等待处决的死囚,后被军情司萧汉俊看中换出,其后跟随萧汉俊做事,专门负责杀人,但一次任务中,他却忽然失踪了,萧汉俊派人找寻,但始终没有找到,却不知道,陈和尚原来是中了锦衣卫的圈套,落入骆养性之手了。
骆养性身为锦衣卫指挥使,颇有手段,虽然陈和尚铁齿钢牙,最初什么也不说,任凭严刑拷打,但骆养性还是通过口音形态和刑部户部的资料,加上无数人力的探访,最终确定了陈和尚的身份。
原来,陈和尚曾经是大流贼紫金梁手下的大将,紫金梁被朝廷剿灭之后,他带伤逃走,最后进入寺院,削发成了和尚,不过这并不表示他没有牵挂了,相反,他一直都在寻找自己失散的两个儿子。
萧汉俊没有帮他找到。
但骆养性却是做到了,并以此对陈和尚进行要挟。
于是,陈和尚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军情司所有机密都和盘托出,包括他为萧汉俊秘密做过的那些事情。
由此,骆养性和李守錡才准确判断出了萧汉俊的身份,从而抓住了萧汉俊的把柄。
陈和尚臂力过人,杀起人来,心狠手辣,不问是非黑白,让他杀官就杀官,让他杀民就杀民,不惜命,是个极其凶狠的杀人机器,又曾经在军情司麾下,知道军情司的机密,因此骆养性将他留在了手下。
叛入锦衣卫之后,陈和尚渐渐蓄起了头发,身份打扮的普通人无异,但还是喜欢自称陈和尚。
这一次出京,在李守錡的叮嘱下,骆养性特地将他带上,为的就是预防万一。
但想不到,还真的就是出了万一。
照李守錡的计划,这本是最后不得已的办法,但现在却不得不用了。
见陈和尚反问,骆养性极为客气,一点都没有锦衣卫指挥使的威严和架子,满脸堆笑的回道:“哪能呢?只是那人非是一般的聪明,若有疏忽,必被他识破,你我都不得不更小心一点。”
陈和尚哼了一声,这才将骆养性刚才所说,又重复了一遍。
骆养性认真听完,见没有差错,这才微微松口气,起身向陈和尚深辑抱拳,恭维道:“罗汉大名,果然名不虚传,如此开天辟地的惊世伟业,就拜托您了!”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竟然是深深一辑。
陈和尚动也不动,心安理得的受了,毫无谦让之意。
骆养性又亲手送上一套衣衫,陈和尚起身换了,最后套上平常所穿的那一件黑色斗篷,一切都穿戴妥当之后,他望向骆养性:“这条命,额去送了,捅破天的大罪,额背了。请遵照承诺,善待额的两个幼子!”
“放心,但是事成,他们必终身富贵!”骆养性道。
陈和尚斜眼:“如果食言,额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和你的主子!”
“定王何等尊贵?岂会食言?”
骆养性指天为誓。
陈和尚哼了一声,说道:“那就好。额做人是恶人,做鬼也是恶鬼,如果不能兑现,就算他是皇帝,老子也要从地底下钻出来,向他索命!”
……
左营。
左梦庚在父亲的病帐前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进去。
并不完全是因为左良玉病重,不能受惊吓,更因为左梦庚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掌控这支队伍了,这样的事情,未必就一定要让父亲拿主意,他完全可以自己承担,成功了,再告诉父亲也不迟,至于失败……哼,不会的,一定能成功!
左梦庚转身而走。
……
十万官军所驻,九宫山大营一共有十几处的营门,暗夜里,一处营门忽然开了,六百左营精锐骑兵,偃旗息鼓,一人双马,在少帅左梦庚的带领下,悄然离开,往蒲圻而去。
这六百兵,乃是左良玉的贴身护骑,也是他最忠心的家丁,很多都是他从辽东带来,战斗力强悍,对他绝对忠心耿耿,机密大事,左梦庚不敢用其他将,只能用最信任的心腹。
而就在左梦庚离开不久,在另一处营门,也有几骑黑影,离开大营,同样也是往蒲圻而去。
……
一夜行军,天亮时,左梦庚已经过了通山县城,在金水河边扎营休息,短暂休息了一个上午,下午继续行军,黄昏,他们来了蒲圻附近的壶头镇,并在镇子附近的一处林子里歇息,随后,两名穿着黑衣的神秘人,来到了军中,请见左梦庚。
“好!”
听完两个锦衣卫的密报,知道李乾德一行已经到了蒲圻,正在距离此处三十里之外的一处平原扎营,兵马正是一千之时,左梦庚忍不住叫好。
--蒲圻被流贼焚毁,已经是废墟,李乾德又急于赶路,所以在原野驻营。
一切都在预料中,也都在掌握中,以他六百左营精锐骑兵,击溃一千毫无防备的偏沅兵,击杀李乾德,不成任何问题。
“传令,让将士们好生歇息,咱们午夜出击!”
左梦庚道。
虽然这六百精锐跟随他这个少帅,离了大营,往蒲圻而来,但究竟要做什么?但却没有人知道,只有左梦庚这个统帅,掌握全部机密。
午夜子时,左梦庚将几个心腹将领叫到身边,然后才将突袭的目标,和今晚的目的,合盘托出。
几个将领听了,都是大惊。
虽然说,他们过往之时,也曾经强取官府的府库,甚至打伤官员,但却不曾公开杀过官员,何况李乾德还不是普通的官员,而是三品的巡抚,一旦泄露出去,其不是等同于反叛吗?
“非我心狠,实在是李乾德欺人太甚,已经和我左营势不两立,一旦他去了京城,成了兵部侍郎,我左营将永无宁日!”
“所以有他无我,有我无他!”
“你们都是我左家的心腹,荣辱系于一身,今夜行动,左某绝不强求,愿意的,随我换了衣裳,假扮流贼,袭杀李乾德,但是成功,左家永记诸位大恩,如果不愿意,诸位尽可以离去,左某绝不埋怨!”
左梦庚望着几个心腹家丁将领,声音和表情都非常决绝。
几个家丁将领相互一看,都知道他们没有其他选择,就像左梦庚所说,身为家丁,他们的荣辱皆系于左家,一旦左家失势,甚至是被朝廷拿下,他们就都将是丧家之犬,何况他们平常吃左家的,喝左家的,左家有难,他们却要退缩。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一将抱拳:“少帅,末将有一问,今晚之行动,左帅可知晓?”
“当然!”左梦庚肯定回答:“若非如此,家父也不会忽然病重,一切的一切,都是被李乾德逼的!”
既如此,几个将领再不犹豫,一起向左梦庚抱拳躬身:“愿杀李乾德!”
“好!”
左梦庚站起,激动的说道:“立刻整装出发。告诉弟兄们,但是事成,每人赏银一百两!杀李乾德者,赏一千两!”
……
蒲圻。
因为张献忠大军经过之时,对周边百里都进行了破坏和烧毁,百姓也都被裹挟,虽然随着羊楼镇之战的胜利,逃难和裹挟的百姓,开始陆续返回,但整个地区恢复生机,仍然需要相当时间,一眼望过去,虽然不说百里无人烟,但也是相当破碎和萧瑟了,夜晚时刻,几乎看不到有光亮,天地如死寂一般。
城东十五里,漆黑夜色里,有一处官军临时扎下的大营,军中旗帜不多,兵马看起来也不盛,但火把点的却极多,隐隐看到,即便是到了深夜,也有持枪的军士往来巡弋,连续不停,看起来戒备很是森严。
中军帐。
和昨夜一样,年轻的长沙推官蔡道宪又被太子殿下召入帐中,详谈到深夜。
前世里读史,朱慈烺就知道长沙推官蔡道宪独守长沙,大骂张献忠,忠义殉国的大名,今世穿越,历尽艰险,从山中逃出之后,又知道了蔡道宪率领水师驰援岳州的详情,亲自一见,发现蔡道宪果然年轻才俊,刚直有为。
对这样的人,他想不喜欢都难。
因此,从岳州离开,往九宫山而去之时,特令蔡道宪随行。
在朱慈烺欣赏蔡道宪的同时,蔡道宪却也对太子有着说不出的惊奇,太子殿下在九宫山被流贼袭击失踪,众人都说凶多吉少,连蔡道宪心中都是惊恐,担心殿下为流贼所害。
但不想太子殿下竟然独自带着小太监从茫茫大山之中走出来,前后二十天,毫发无伤,显然不曾为流贼所获,岂非正是上苍的眷顾和保护?
这就是天命啊。
更不用说,太子殿下英气不凡,聪睿明理,柔和而不失威严,正是明君之相,从开封到羊楼镇,太子殿下的用兵之能,更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有此文武全才的国本,收复辽东,安抚天下,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大明,幸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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