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狼谷并非一个山谷,而是一片起伏不定的山脉,盆地纵横,山路交错,除非本部落的人带路,不然外面的人进来了百分之百都会迷路。
这是参狼羌的老巢,参狼羌自从迁徒出积石山之后,在这里经营数百年之久,根深蒂固。
“闵吾,前方还有一天路程,就是参狼部落了,我们恐怕是瞒不住了!”
两千余披甲,手握缳首刀的羌人将士攀山越岭的速度很快,三日行军,已至于参狼谷的外围山峰,在一个山坡上稍作休息。
昆南到现在还摸不透闵吾的葫芦里面到底卖了什么药。
但是就凭闵吾这一份镇定冷静,他认为闵吾不会去送死的,所以他相信闵吾,闵吾说要带兵入参狼谷,他就集合所有能集合的青壮,来了参狼谷。
“瞒不住就瞒不住!”
闵吾淡然如斯:“那就让他们知道,我来了!”
“万一他们出兵呢?”出口询问的是一个部落头领,昆南凭借着在参狼羌之中资历和影响力,说服了不少小部落投诚闵吾,这是其中一个,头领名摩七。
“他们不会!”
闵吾自信的说道:“我们不是一两百勇士,两千勇士装备齐全,他们就算想要吃下,也会崩掉一只牙齿,这时候无论是谁发现我们,都不会动手!”
参狼谷之中虽有数万勇士在交锋,但是都是各部落集合而成的勇士,任何一个部落想要挤出两千勇士都很艰难,还是手握精锐武器的勇士,更是艰难。
无论是悍谷,格豪,还是修龙,他们的兵力其实都不是很强。
想要吃掉他现在手握的两千勇士,最少要调动四五千勇士动手,一旦动手,就会失去平衡,不会有人愿意为了他这个小虾米,而放弃参狼羌首领的位置。
“说是这么说,但是闵吾,万一他们心有默契要除去你呢?”昆南低声的道:“别忘了,其他人他们不在乎,但是你和他们之间是有血海深仇的,他们不会忘记!”
“所以我想要请叔父走一趟,为我化解这血海深仇!”
闵吾拱手说道。
“如何说?”昆南有些皱眉。
“郎嚣熟读汉书,倾向汉人的世界,所以有时候会模仿汉人的习俗,他听说汉人世界里面有长命锁这东西,所以在自己每一个儿子出生的时候,都会铸造一个狼头铁牌,誉为身份的象征!”
闵吾拿出一个狼头铁牌:“这是属于我的狼头铁牌,你拿着它,去修龙,告诉他,我愿意投诚与他,只要他能为我杀了悍谷和格豪,我愿为他马首是瞻!”
当年的事情,修龙躲在身后算计,杀他母亲的是悍谷的母亲,想要杀他的是格豪,而修龙从一开始就没有出面。
他自然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
但是从一开始闵吾就已经想透了。
这时候,是时候装糊涂了。
“你要投诚修龙?”昆南倒吸一口冷气:“你不会不知道,他在背后可是做了很多事情,就算他会帮你,也会一口把你吃的干干净净,此人阴鸷!”
“叔父,你说的我都知道!”
闵吾嘴角微微扬起,扬起一抹笑容,笑容之中带着无尽的煞气,让周围的人都感觉一股寒意丛生,他平静的说道:“他既然这么喜欢算计人,那就让他尝一尝这个滋味,叔父尽管去便是,我相信这时候的修龙,会看得起我手中握着的两千勇士!”
“闵吾,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昆南低声的道。
“叔父,你既然已经把整个昆南部落的生死存亡都交给了我手中,我总不能让你失望,让那些信服我的勇士失望吧!”闵吾严肃的道。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自当遵命!”
昆南握着狼头铁牌,孤身入谷而去。
“扎营!”
闵吾环视一眼周围,轻声的道:“摩七,你率领一百精锐勇士,在周围设防,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汇报!”
“遵命!”
摩七是一个勇士,魁梧如虎,动起来却快如疾风。
安营下来之后,闵吾在静待消息。
一直不见踪迹的格尔朵,在傍晚的时分,出现在了营寨之中,他显得有些疲惫:“太久没有回来了,这周围的地形图全乱了!”
“舆图差别很大吗?”
闵吾知道格尔朵是去探路了,景武司在战事是有一项不用吩咐的神圣任务,那就是画舆图,探查地形,是景武司的本质。
“你给的舆图都是旧的,到处的路早已经变了,比如这里,数年前塌方,山路封闭了,安和部落的勇士已经能从这边的小河流开辟一条进入参狼部的小路,还有这里,这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通了,从这里过去,足以减少三个时辰的路程……“
“那些舆图是叔父给我的,其实我也很多年没有回来了!”
闵吾看着西边的夕阳,夕阳早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抹晚霞在映照,他嘴角微微有一抹苦涩的笑容:“你让我在方圆数百里之内认路,我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我曾经听说从部落北面出去,是武都下辩城?”
格尔朵突然问。
参狼羌的部落覆盖半个武都郡,最核心的参狼谷其实就是依靠祁山山脉,和武都郡的下辩毗邻而居。
“曾经有人这么说过,但是没有人这么走过,北面那是什么地方,瘴气毒气萦绕,部落之中最强大最高明的猎人,都未必能都得出去!”
闵吾摇摇头。
“宁可相信有,不可相信无!”
格尔朵说道:“万一西凉军从下辩发兵,我们就死翘翘了!”
“西凉军会掺合进来?”闵吾的格局还是不够大,一双眼睛直视盯着参狼羌,更多的是盯住白马羌,却想不到白白马羌的后面可是还有一个主的,若是西凉军掺合进来,那才是一场大乱斗。
“说不定!”格尔朵道:“这不安定的因素,总要考虑一下!”
“西凉军反应没这么快!”
闵吾想了想,说道:“只要我们速战速决,迅速握住了参狼羌,他们就没有理由掺合进来,董卓虽和我们羌人大部分的部落交好,但是他从不敢吃插足我们内乱!”
董卓在西凉,从征讨羌人齐家,但是背后里面一直支持羌人,羌人是一个耿直的民族,谁对我们好,我们就对谁好,所以羌人的大部落之中,无论是白马羌,烧当羌,对于董卓,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但是董卓也知道分寸,部落内部的事情,他很少插手,正因为他懂的这个原则,才让很多羌人部落的勇士信任,如今西凉军的部下,最少有数万的是羌人勇士。
“你说的倒是没错!”
格尔朵闻言,想了想,倒是有些认同这话,他沉声的道:“怕就怕时间拖得太长了!”
“不会的!”
闵吾道:“就算我想要拖,戏司马都不会允许,此战必是速战速决的!”
戏志才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心领神会。
“其实我有点意外,你居然会同意戏司马的计策!”格尔朵目光略过闵吾,道:“先不说你对修龙的厌恶和怨恨,就说你孤身入局,你就不怕戏司马的兵马不能及时进入吗,到时候你就必死无疑了!”
“怕,怎么不怕!”
闵吾苦笑:“但是怕没用的,有些事情,就要拼,拼了胆量就是拼命,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为什么不敢去赌一个机会呢!”
“你倒是有魄力!”
“关键是我相信一点,主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参狼羌落入白马羌之手,我不懂得什么战略部署,但是据我所知,参狼羌偏离汉中,对于主公的用处不大,但是主公花费这么多,甚是不惜出兵相助,肯定有我想不到的东西要得到!”
闵吾分析的说道。
“你投诚的主意不错,但是如果修龙不接纳呢?”格尔朵看着这个昔日的好友,越发陌生,就如同闵吾看自己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看闵吾,也好像变的一个人,他深呼吸一口气,不在沉思在这个问题上了,扯开了话题。
“不是还有悍谷和格豪吗?”
闵吾耸耸肩,道:“我相信他们有一个会不计前嫌,收留我的!”
……………………
……
参狼谷。
鬼狼山,山上泉水充足,有一片平原,驻扎一部参狼羌,放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木屋房舍,起码有数千户之多。
“少首领,山上来了一人!”
“什么人?”
青年披着虎皮,体魄虽不小,却并没有显得如同羌人勇士般精壮,有些文弱,一双狭长的眼眸之中透着一抹猩红的光芒。
这是修龙。
参狼羌大首领郎嚣第二子。
他的母亲也是参狼羌之中的大部,手中握着七八千精壮勇士,在如今参狼谷之中,他的实力排名第三,仅此于格豪和悍谷之下。
“是昆南!”
“昆南?”修龙阴沉的道:“昔日父亲麾下的四大猛将之一,当年若是不是他把那汉家子救出了血潭,惹怒了父亲,父亲也不会这多年对他不闻不问!”
“他来做什么?”
修龙沉淀了一下心思。
“没说!”守卫回答:“他只是说想要见你!”
“那就带他上来!”
修龙沉声的说道。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昆南走上了山岗之上,对着修龙举拳在胸口:“见过少首领!”
“昆南叔叔,好多年不见了,侄儿颇为想你!”
修龙和善的一笑。
但是他的笑容让昆南有一抹寒意,从小他就感觉这个少年特别的阴沉,就算笑,都比别人恐怖三分,现在更甚之。
“少首领说笑了!”
昆南拱手说道:“今日昆南来,是向少首领献礼的!”
“献礼?”
修龙眯眼:“不知道昆南叔叔送我什么礼?”
“少首领还认识这个吗?”
昆南把狼头铁牌递上去。
“那个汉家子的东西?”修龙瞬间就认出来了,瞳孔微微变色。
当年那个少年抱着母亲的尸体,被父亲一怒之下,关押进了血潭之中,发出的那一声誓言,血债血偿,不死不休,他至今犹在耳边响起。
“闵吾少首领说了,他想要为母亲报仇,格豪和悍谷的命,他都要了,只要少首领答应,他将会亲自率领两千精锐勇士,为少首领助阵,相助少首领夺取大首领的位置!”
昆南说道。
“他回来了?”
“已经在谷外,随时可以杀进来!”昆南道。
“区区两千勇士,有何用!”
修龙平静的道:“如今悍谷居敢借调白马羌的勇士来为他弑杀父亲,我已经准备支持大哥继承父亲的首领位置,决不能让我参狼羌的祖先蒙羞!”
“两千勇士不足为道,可也看谁去率领,少首领可不要忘记了,现在闵吾少首领已经长大了,他可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了!”昆南低声的道:“听说悍谷麾下的猛头乃是参狼羌第一勇士,可我看未必,参狼羌的第一勇士,早在十五年之前,就已经是大首领给定下来了!”
咔嚓!
修龙闻言,握着手的拳头猛然捏紧,骨骼都发出脆响的声音。
当年如果不是郎嚣的一句话,他也不至于去算计一个汉家子。
“我如何信得过他?”修龙冷声的道。
“当年少首领并没有对他们母子动手,此乃其一,其二,闵吾少首领说到底有一半的汉人血统,族老们是不可能承认他当首领了,所以他想要报仇,唯有投靠少首领了!”
昆南说道。
“好!”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可压不住心中的贪念,想要一口吃掉:“既然他如此有本事,那就做点事情让我看,想让我信他,看他能力了!”
“少首领不会失望的!”
昆南松了一口气。
……………………
……
沔阳。
汉水河道上。
戏志才站在一艘战船上,一袭白袍,目光远眺前方,淡然无声,任由轻舟前行。
“禀报戏司马,景武司刚刚送回来的消息!”
陈到上船,送来一份消息。
戏志才这才收回对左右两岸景色的迷恋,打开了木筒字,拿出里面的小白条,看了看,嘴角微微扬起来,笑着说道:“闵吾已经进入参狼谷了!”
“那我们是不会要加快脚步!”
陈到拱手问道。
“不!”
戏志才淡然的道:“在准备充分一点!”
“会不会去的太晚了!”
陈到皱眉:“我们既然要扶持闵吾,总不能让他死在里面吧!”
“叔至,你可知道主公为何能立足汉中,割据一方吗?”戏志才突然问。
“这个……”
陈到想了想,道:“主公雄才武略,英明神武……”
“那是因为主公命硬!”
戏志才斜睨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回答:“闵吾能不能执掌参狼羌,就看他够不够命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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