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斟酌着说道,“祖母所虑及是。孙媳也觉得,在朝中为官,越往上走,越应该稳健。”
老太太看了陆漫几眼,讶异这个陆氏小小年纪还有如此的长远目光。拍着她的手说道,“好孩子,聪明。所有人都觉得官做得越大越好,岂不知官越大,也就越危险。一个决策不慎,就会害了一家子。”
陆漫点头称是,马上又来了个大拐弯,“但是,孙媳觉得,祖母此种做法却有些不妥……”
长公主一愣,这个家里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当面忤逆她。
陆漫忽略掉长公主的表情,继续说道,“那些功绩都是三爷用命换来的,他比之坐阵中军帐的谢大帅更加不易……我觉得,祖母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应该写信把您的顾虑告之三爷可能更好。再提醒他,皇上说出谢老国公代谢大帅辞官的事,或许就是有所暗示。您帮他推辞也可,他自己推辞也行,看他的意愿。三爷聪明,明事理,想通其中的关节,定会知道祖母所虑是为他和这个家考虑。可您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帮他辞了,他之前受过不少挫折,有些敏感,孙媳怕他伤心……”
长公主听出这个孙媳妇是为孙子鸣不平,却句句在理,她找不出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她说的“挫折”,是指“打压”吧?
也是,那个庶孙虽然已经二十一岁,但跟自己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一双手都数得过来,更没说过几句贴己话。过去,他一直是被打压、被边缘的庶子。特别是让他退亲娶冲喜媳妇,更是彻底激化了他和家里的矛盾,以致于让他投笔从戎。虽然这个冲喜媳妇现在看来是姜家最满意的媳妇,展唯也极是喜欢。但就这件事的本身而言,还是家里对不起他。
他对家里的怨怼这么多,能够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吗?而且,又让占尽好处的嫡子踩着他的功绩升迁,他能心甘情愿吗?
她哪怕不愿意相信,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她众多子孙中,她殚精竭虑为他们跑官的那些嫡子嫡孙,没有一个及得上姜展唯有本事。再想到那张倔强的最像老驸马的脸庞,还有他在府里隐忍得几乎从不抬头的十几年,她也有了些心痛,这也是她的孙子……
老太太瞬间做了一个决定,替展唯推辞的事已经无法挽回,况且她这么做也的确是为他和这个家的长远考虑。但是,不能再把打压他的好处给嫡子,让他觉得自己太过偏颇,以致于把他越推越远。
她的前额冒着细汗,说道,“孙媳提醒的在理,本宫的确做的欠考虑,他回来后本宫会给他一个交待。”又拉着陆漫的手说道,“谢谢你,你是聪慧的好孩子,展唯娶了你是他之福,也是我们家的幸事。那陆老太太真是蠢得紧。为了点钱财,把这么明事理的孙女推得远远的。若你是我的亲孙女,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宠你。”
陆漫有些纳闷,自己这是第一次跟这位大家长唱反调,没想到她不仅不怪罪,还说了这些话。便笑道,“那祖母就把我当亲孙女,好好宠宠我。”
长公主被说乐了,拍拍她的手说道,“你还没看出来啊,祖母早就拿你当亲孙女了。哎,还有那个展唯孙子,以后本宫更要好好疼爱他。早些年,真是委屈他了。”
老太太的话让陆漫有些不习惯。老太太爱说笑,但很少说这样煽情的话。
陆漫刚回到东辉院,长公主就派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几样摆件就是在那边府里也算最精致的,还有几套华丽漂亮的首饰,以及一件金光闪闪的雀金裘。
这件雀金裘是老驸马最好的一件衣裳,据说是早年皇上赐给他的。
陆漫有些狐疑,这是长公主对姜展唯的一种补偿?
陆漫不知道的是,长公主在她走之后又急急进宫见皇上去了。
晚上,长公主又跟姜侯爷和三老爷说了一下这件事。还说,皇上听了她的话不置可否,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说老姐姐治家有方,考虑周到,他心里有数。
两位老爷虽然心疼到手的官或许会飞了,但还是觉得母亲做得对。自己的前程还可以挣,让姜展唯跟这个家离心离德,会是这个家最大的损失。何况,他还有一个同样聪慧能干的媳妇。他们两人为这个家做出的贡献已经很多了,不好再把压制他们的好处加在嫡系身上……
天气越来越冷,冬月初八这天,京城迎来第一场雪,而且是鹅毛大雪。
看到狂风卷着飞雪,再想到暖房里的夜黄花,陆漫除了庆幸还是庆幸。
后跨院的夜黄花早就搬到了长公主府的暖房,因为花多,还专门打了几排花架放花。以后夜黄花培植多了,应该在南方多多的种植。在北方想让这种花四季长绿,太烧钱。
小悦儿是第一次看到从天上飘下大片大片的“盐盐”,高兴得直打哈哈。
陆漫听到女儿说那是“盐盐”,笑得不行,把她抱去院子里,让她的小手摊开,接了几片雪花。雪花晶莹冰凉,倾刻间在小手中融化。再接了几片,让她舔了舔,小妮子才知道这是美美的雪,而不是咸咸的盐。
飞雪中,庭院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尽情欢笑着。
李妈妈却惊得不轻,喊道,“三奶奶,不能让姐儿喝风,怕肚子痛。”
陆漫当然也不敢在外面久呆,小半刻钟后就抱着孩子又回了屋里。
因为风雪太大,何氏和老驸马都没来东辉院报到,也没有一个病号来找陆漫看病。陆漫乐得轻松,姜悦却很不习惯,不住地喊着“外外”、“太太”。
陆漫哄道,“下晌咱们去看‘太太’。”
“外外”就算了,天气不好不想出家门。
而且,因为这段时间陆漫和何承请李掌柜来家比较勤,又话里话外经常说着李掌柜的好,让何氏呕气了。她觉得是不是儿女嫌自己多余了,一心想把寡母嫁出去。昨天她还痛哭了一场,弄得陆漫和何承说了半天好话。所以陆漫不敢去打扰她,想让她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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