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这到底咋回事?什么太行山,什么燕子门的?我听都听不懂……”
从林白药开始和叶素商对话起,朱大观就处于某种不真实的状态里,好像在拍电影似的,台词人物都距离他的生活好远。
如果这真是电影,那必然是烂片,因为无法取得普通人的共情。
可如果这真是别人的生活,在普通人认知的世界之外,那又会多么的精彩呢?
“这是江湖——别人的江湖,和我们无关。走了,先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就说已经在学校安顿下了,免得他们担心。”
朱大观名如其人,心脏大,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跟在林白药身后,拉着行李,边走边看,像是刚开了新副本的菜B,见什么都觉兴奋。
“哎呀我去,这小饭店卖啥饭呢?门头也不咋地,服务员穿的这么好看?”
朱大观双眼冒光,吞咽着口水。
林白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好家伙,这门真白,不是,这腿真大,也不是,这女的……怎么说呢,对朱大观这种闷骚处男的吸引力,无限大于青涩未开的少女。
“专门吃肉的。”
“猪肉还是羊肉?生的熟的?要是卤猪肉,咱去买点吧,我请客。”
林白药暗暗叹气,老怪,珍惜你现在啥也不懂的时候吧。
要不了多久,你会污的连看别的女生一眼,那女生都会变得不干净了。
“请什么请?这是专门吃唐僧肉的女妖精!赶紧走,信不信进了那个门,你这一百六十来斤的唐僧肉连一套囫囵下水也剩不下来?”
林白药拉着朱大观离开,因为那个倚门等待肥羊的美女已经发现了两人的流连忘返,正准备冲过来拉客。
越州火车站是东部最重要的铁路枢纽之一,三教九流混杂,加上九十年代的管理缺位,黑白勾结相当严重,反正做的是一锤子买卖,不需要信誉和服务,曾有当地群众送对联一幅:
饭店、旅店、理发店,处处掏心挖肝。
你骗、我骗、大家骗,人人鬼话连篇
横批:无法无天。
这里的各种套路比小姐姐们丢失的皮筋还要多,一旦被缠上,脱身实在太难。
两人拦了辆出租狼狈而逃,直奔城东仙女湖区。
那里有座正在规划中的大学城。
仙女湖区原本只有两所大学,苏淮大学和苏淮财经政法大学,双虎盘踞,隔湖对望。
95年,苏淮省启动大学城规划,等到明年,也就是99年正式开工建设,计划用三到五年,依托苏淮大学和苏淮财大这两块金字招牌,规整周边土地,扩建成有十三所高校、一大批中小学、面积约十一平方公里的大学城园区。
上一世等到林白药毕业后两年,整个大学城有二十五万学生入住,配套的科研机构、金融网点、大型商超、医院、酒店、学术交流中心等等拔地而起,构成了繁华又光怪陆离的城中之城。
下了车,凭着印象找到文正路上的那家旅馆。名字很好听,归梦居,它坐落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之中,装修风格很是雅致,复古又时尚,简约且干净,和周边大多家小旅馆完全不再一个水平线上。
或者说,它更接近后世开始流行的那种特色民居的概念,远超了这个时代。
但最牛的不是概念,而是价格。
它的收费只比别的小旅馆贵十块。
旅馆的主人不缺钱,原本可以做到平价,但这样也是为了给别的旅馆留条活路。
推开虚掩的院门,是一道影壁,画着几尾红鲤嬉戏荷叶。转过里头,眼前豁然开朗,竹林摇曳里的青石板路,映着蜿蜒流过的溪水,三层高的古色古香的小楼露出檐角和小半边的身子,若隐若现,美轮美奂。
记忆里熟悉的景象重新回到脑海,林白药望着这个他曾经工作一年半的地方,心里感慨万千。
“哇,这是什么神仙地方?”
“漂亮吧?”
“漂亮……老妖,你咋知道这里的?我怎么感觉你对越州很熟悉呢?”
林白药笑道:“或许吧,我总觉得我在梦里来过这。”
朱大观忙道:“我还梦里好杀人呢……”
“别扯淡,赶紧住下,带你出去吃饭。”
朱大观摸了摸口袋,道:“估计很贵吧?兄弟带的零花钱不知道够不够?”
既然林白药想住,他根本没考虑过换地,只是怕钱不够,扫了兄弟的兴致。
林白药笑道:“这家旅馆不贵,再说了,老板人好,只要合眼缘,住一晚,不要钱也成。”
“合眼缘?”
朱大观眼珠子一转,义正词严的道:“那不行!咱哥们就是再穷,也不能沦落到让你年纪轻轻就出卖色相的地步。”
林白药忍不住脚踹了过去,道:“满脑子污秽,今晚住宿吃饭我请客,你的零花钱留着治病。”
“治病?我又没病……”
“脸上的痘痘想不想去掉?”
“啊?”
朱大观整个青春期的痛苦全来源于脸上的痘痘,后来大二的时候遇到那位八十多岁的老中医,终于治好了痘痘,彻底恢复了自信,光荣的开启了他的海王生涯。
林白药拿到通知书的时候就决定提前结束兄弟受到的折磨,那个老中医的家是他陪着朱大观去的,不出意外,地址应该没有变化。
至于会不会因此让他的海王生涯跟着提前,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没了痘痘,大一就能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孩子,变成专情可爱的好男人呢?
“你不骗我?”
“我不骗你!”
“你真不骗我?”
“我真不骗你!”
“哪打听的医生?”
朱大观为了脸上的痘,这些年不知道看过多少医生,花的钱如流水,然而每次都是抱着希望去,带着失望回,早不敢再有任何的奢望。
“我有个邻居在越州打工,听说有这么个老中医。只是人家年纪大了,不对外坐诊,家里人又心疼老人家身体,也不让他看病,咱们还得想办法,表表诚心,没那么容易的……”
“没事,只要医术好,我给他跪门口都成!”
朱大观坚信有本事的人都难见,天天摇着铃铛走街串巷的医生谁信谁傻。
说话间来到一楼大厅,正点头打瞌睡的女孩听到动静,抬起头睡眼惺忪的道:“几位?”
“两人,一间房,要二楼最东边的那间千秋岁。”
“呵,熟客啊?您是懂行的!”
女孩熟练的验看了身份证,收了房费和押金,递过来房门钥匙,然后说道:“晚上十点后,尽量不要往楼后面的院子里转悠。非要转也行,我们老板一般会在院子的凉亭里品酒赏月,别吓到你们……”
林白药当然知道这家旅馆主人的习惯,笑道:“扰人清静是恶客,我们住一晚,明天去大学报道,不会瞎逛的。”
“大学生啊……”
女孩眼睛流淌着羡慕的光,道:“哎,我是没那福气,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好工作,只能窝在这当个小前台……”
林白药记得,这个女孩应该是半年之后,实在受不了这里工作的枯燥乏味,辞职离开。
而他碰巧合了主人的眼缘,接手当了女孩看不上的小前台。
不过,白天上课,周末打工,所以他只上夜班,每晚十点到凌晨七点,整整一年半的时间,他的夜晚,都在这里度过。
这里的主人,给他的不仅是养活自己的工资,还教会他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可以说是“大学“和“社会”这两个老师之外,对他影响最大的第三位老师。
这是恩,有恩当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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