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李斯闭目养神,心思却飞快的活络起来。
无需多想,指点赢珠那番话的人,必定就是宣贵妃许莫负无疑。
只是晚上就要召集诸多官员,将科举的事情完善,一锤定音,这许莫负找上自己,又是为何?
莫不成?
想要为道家,也开几个名额?
正在李斯心中这般想着的时候,远在数千里开外的嬴胡亥,也在思索着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锦衣卫千户陈胜来报,道家的人自王荷华离开吴中城以后,一直暗中跟随,随后见到过刘邦和樊哙两人,迎接王荷华上了一艘大船。
道家的人追过去以后,大船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大泽中。
“这些人,到底是值得信任,还是不值得?”嬴胡亥琢磨了一会儿,颔首道:“人呢?”
“已经走了。”陈胜拱手道:“陛下,明天便是出发回咸阳的日子,可要?”
嬴胡亥将一边上的竹简放下,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吴中八大世家,加上此前所有的官员,凑成一万多人,让这些人把吴中的水利工程修好,剩下的人则往咸阳城方向来,但凡是需要修筑什么东西的地方,就让这群人上,劳作致死,是对他们的最大恩赐。”
陈胜再度拱手,低声道:“锦衣卫的人在外边搜索的时候,发现虞姬姑娘并没走远,她还在红树林那边的苍天巨树上……”
“皇后知道这件事情吗?”嬴胡亥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陈胜。
陈胜急忙道:“皇后并不知情。”
“以后所有的汇报到朕这里来的事情,皇后那边也一并禀告,再敢弄出这等有意隐瞒皇后的事情来,朕砍了你的脑袋!”
“臣知罪!”陈胜吓得两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嬴胡亥抬起手来:“退下,降职百户,以儆效尤!”
“臣谢主隆恩!”陈胜额头上冷汗直冒,快速退了出去。
他这边方才退出皇帝下榻的院落后,就看到锦衣卫都指挥使司马欣,正杵着一个拐杖,缓缓地走来,便急忙迎了上去。
司马欣看了一眼陈胜,随即道:“为何你满脸冷汗?”
陈胜当然不敢有任何隐瞒,把事情全说了一遍。
司马欣皱了皱眉头:“以后锦衣卫所有查到的事情,都需要即刻上报,你自己下去领二十军棍!明白吗?”
陈胜拱手道:“小人明白!”
可看着司马欣一瘸一拐走远后,陈胜目中反而出现一丝不快之色,但却也快速的隐去。
“陛下——”司马欣杵着拐杖走了进来,挣扎着要跪下行礼,嬴胡亥抬起手来:
“无需多礼,你来的正好,让人把这口横刀,送往红树林虞姬姑娘处,此外,朕这一块黑龙令,便赠与虞姬姑娘,此外传告天下,但凡持有黑龙者,任何地方,可随意进出,任何州郡,她有兵权,可调一万一下大军,听她差遣。
算是报答对朕的救命之恩。”
司马欣迟疑片刻,随即道:“陛下,可要将虞姬姑娘的画像,送往天下各郡,以免有人钻空子。”
“无需如此。”嬴胡亥摇头:“黑龙令,乃是朕赠予她之信物,她既然想要过平淡的一生,不愿如繁华闹市,更不愿上庙堂之高,朕又何必令天下人扰她清梦?”
“喏!”司马欣拱手退下。
嬴胡亥背负着手,在房屋里来回走动着,直到蒙蕙领着婢女,端来了一壶清茶,他这才露出释然的笑容来。
“陛下可曾想好了?此一别,日后空无再见之日?妾身素来不是妒妇,更况且为皇帝挑选品行兼备的妇人充斥后宫。令我大秦皇室开枝散叶,也是妾身职责所在,虞姬是个不错的姑娘。”
“朕想的是这个吗?”嬴胡亥倒打一耙:“朕想的是科举,孔鲋现在还在等着见朕,朕却一直都未曾召见他,便是因为知道他一来,必定要说儒家学说最为适合治国云云。”
“那……陛下的意思?”蒙蕙嘴上这样说,可一双眼睛却已经表明她完全不相信皇帝所言。
“诸子百家学说,都有其精华与糟粕,孔鲋自山东曲阜而来,直走咸阳而去,半道上听闻朕在吴中,又转道而来,更是遭人刺杀,差点死于非命。
他这样做,天下读书人都在看着,科举的声音,已经传出几个月,天下什么地方不知道,朕要在咸阳开创科举,邀天下学子如咸阳?
若他之主张与建议,朕此刻不能尽数采纳,恐令天下依旧在观望的读书人失望。”
“陛下何不许给高官厚禄?”蒙蕙莞尔一笑:“天下诸子百家,虽说朝堂之上,诸子百家之人都有,但管理起来始终有些不便。
昔年有稷下学宫,令天下读书人振奋,星夜驰骋而去。
陛下此刻若何不效仿先人,开创一学院,许给诸子百家宗主高官,地位可稍显一筹,或为三品、四品官职。
如此以来,诸子百家再怎么争端,却始终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做事情。
更况且,陛下想要什么样的人才,便直接可以从学宫中取用。”
“儒门讲究有教无类,自行束修以上,未尝不教也,孔鲋若是能担任此学宫之主,陛下又何须担心,他鼓吹的主张不得实行,而令天下读书人失望?”
嬴胡亥思量片刻,倒也满眼意外之色的看着蒙蕙:“如此一来,诸子百家就全部都掌握在了朕的手中。
所有门主,岂非都要经过朝廷册封?
他们自己私立之门主,便不会得到天下人的承认?
皇后聪慧,朕心甚慰。”
蒙蕙却轻哼一声,似是不屑一顾的笑道:“陛下心中所想,并非是如何安置孔鲋,恐怕另有其人吧?”
嬴胡亥满脸受伤:“皇后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唉哟,小乖乖可怜了呢,让人污蔑清白了哦!”蒙蕙顿时露出心疼的表情,张开怀抱,作势欲要将嬴胡亥抱在怀中可怜可怜。
嬴胡亥蹭着脑袋,就要往怀里靠,不曾想扑了一个空,堂堂皇帝的脸,和地面来了一个无比亲密的接触!
房门外,皇后放肆无比的笑声,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并传了进来。
嬴胡亥颇显无奈的干笑一声,随即正襟危坐,朗声道:“来人!将孔鲋先生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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