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帅心中一阵阵的落寞之情涌上来,此刻的湘军集团已经不是他当年带的那个了,自从战争结束后这个庞大的军事集团,就以不可逆转的速度衰败下去。
曾国荃这个人和他哥哥曾国藩不太一样,尤其是对待肖乐天的态度,曾国藩是非常佩服而且给肖乐天的评价是很高的。
九帅则不一样,他虽然接触肖乐天最早,也很佩服肖乐天的本事,但是内心里却总有一股不服气,想要较劲的劲儿。
曾国藩早就看出弟弟的念头了,也劝他放下执念,很多次兄弟之间谈话,都聊到了肖乐天身上。
而曾国藩的一番话曾经让九帅记忆犹新。
“如今仗打完了,咱们这个湘军也就没什么用了,早早晚晚都要扫入历史的垃圾堆的,这个庞大的集团也就会成为花肥,后人能长出什么来,就看命吧!”
“大哥这是什么话?这天下是咱们湘军帮着稳定下来的,数十万大军虎踞龙盘,江南半臂满清都伸不进来手!”
“干掉了那个姓马的,以后来江南的官员就得明白道理,知道谁是这里的地头蛇!”
曾国藩却叹息摇头道“连肖乐天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你怎么就如此糊涂?也罢,你毕竟身子陷在其中,旁观者清啊!”
“你别不服气,要说观看天下大势这方面,还是肖乐天厉害,我都不如他啊!”
曾国荃有些不服气,吹着胡子说道“他?小字辈而已,胡子都没有长全呢,还天下大势?”
“哈哈哈……你啊你啊!人家肖乐天说了,湘军这个集团满清根本就没想过用武力手段来压制……”
“人家只要一个字,拖!就能拖死咱们……”
那个时候湘军才刚刚打完仗不久,而且还有很多捻军的余孽在骚乱,湘军也是不停的在打仗,所以问题并不明显。
曾国荃很是不信服,但是也不敢跟哥哥硬顶!
曾国藩看出来了,摇了摇头“暖风吹的游人醉啊!你可知道打完长毛之后,这些统兵的大将们,都置办了多少田产?又存了多少银票?开了多少工坊吗?”
“肖乐天说过,一个集团堕落的速度要远远快于奋进的速度!我们十多年奋斗打造出的这个湘军集团,想要堕落下去,不过就二三年而已!”
“自古打仗的人都明白,带兵最好带的时候是战争,其次是练兵,最难带的就是屯兵了!”
“打仗的时候,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人们都想着怎么活到明天,怎么弄死敌人,他们没心情想别的!”
“练兵的时候,虽然不打仗了,但是每天一身臭汗累的贼死,有干坏事的心也没有那个精力,所以兵也好带!”
“就是这屯兵!不打仗了,也不练兵了,还不事生产,你说他们干什么去?不是抽大烟,就是赌钱喝酒,出去找女人,翻墙头偷看寡妇洗澡去……”
“你带兵出来难道不知道他们的货色?尤其是华族开了江南的商路,士农工商都颠倒过来了!”
“开一间工坊能赚多少银子?钱投入到股市里,一年能增值多少银子?”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京师朝堂上满清的人都看着呢!你们多纳一房妾室,人家就多安一点心!”
“你们越贪,他们越放心!十年暖风,就会让这些人都软了骨头啊!十年暖风啊……”
曾国荃不由的坐直了身子“嗯……有点过了吧?他肖乐天也不是天天打仗啊,他的兵难道也这样?”
“你啊……你啊……”曾国藩叹息道“你就是不服气肖乐天,你就是觉得他年纪比你小,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本事!”
“人家肖乐天手下的是什么兵?是心里灌注了民族信仰的兵……那是有魂灵的兵啊……咳咳咳……”
曾国荃一下子从回忆中醒过来了,看着大堂内这些抽烟抽的乌烟瘴气的将领,回忆着哥哥的话,此刻他才明白肖乐天说的是对的。
湘军已经完蛋了,十几年的时间这个曾经强大到可以把满清取而代之的军事集团,这个连英国人都要卖好的强大政治势力,已经朽败了下去。
官员捞银子,士兵贪图享受,华族渗透过来的金橄榄枝太诱人了!
几乎这里所有人都和华族有生意的联系,甚至他们赚的钱都要存到华族的银行里面去,这些人表面上看还是忠诚于他九帅,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这早就不是当年和长毛拼命的那些悍将了!
如今想要指挥动他们,就别想用什么大帅的威风去压了,只有跟这些人实话实说!
“把窗户都打开吧……这气息太难闻了……抽抽抽,抽死你们得了!”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如今咱们这大军还能打仗吗?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跟我说假话!”
“我就明白告诉你们!只有咱们湘军还能战斗,还有威慑力,别人才会尊重你,才会继续带着你们赚银子!”
“如果我们这次怂了,任由华族耀武扬威占领江南!那么全世界的人就都知道咱们是泥胎木雕,没啥卵用!”
“到时候你们再想赚舒服钱,可就不能够了!”
“咱们再硬气一点,再熬十几年的时间,好歹让咱们二三代之后,出那么一两个牛逼的领头人啊!”
“只有到那时候咱们才能放心的咽气!都听懂了吗?都明白了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在场的将领这才重视了起来“哎……是我们糊涂啊!大帅教训的是,大帅教训的是!”
“我们马上回去就点兵,狠狠操练这些兔崽子……呵呵呵……这不就是黑道谈判吗?只有拉出气势出来,对方才会怕,才会尊重呢!”
“没问题,听大帅的命令!”
当天晚上,九帅曾国荃驻守在狮子山上,看着整个江宁城往长江边上增兵,到处都是火把的洪流,人声鼎沸,江宁城三万驻军不算,他又把周边两万多驻军也都调集了过来。
一时之间江宁民心大哗,谁都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了,多年前杀戮的恐惧记忆又浮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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