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5日的上午,是史东亮出狱的日子。袁超开车和云菲罗月娟一起到看守所接了他。当史东亮走出铁门面对蓝天白云的那一刻,他再一次泪流满面。罗月娟和云菲一起安慰了他,他们四人去了道明市一家很知名的大酒店,疯狂地庆贺了一番。
道明制药厂科研楼失火案彻底真相大白后,再一次在厂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自然又为那些添油加醋者增添了不少的谈资。它倒是如同一块速粘胶布,立刻将吴主任、范达贵那一伙人的嘴巴封得个严严实实。阳青山在厂里那条抗生素生产线停产后的第二天即回到了深圳,对接下来药厂发生的所有事情自然是毫不知情。药厂在经过了科研楼火灾和抗生素生产线停产的双重打击之下,职工人心涣散,凝集力早已化为一盘散沙。厂里因为将大部分资金都投向了那条生产线,而产品货款又一时收不回来,造成了严重的资金紧缺和经济困难,现在大部分机械设备已陷入了全面停产的境地。古望曙在银行信贷和上级主管机关那里四处奔走,求神拜佛,但讨来的那一羹粥,自然也只是如杯水车薪。史东亮被无罪释放的消息,当然也在第一时间便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关于史东亮,关于他的女儿云菲,这次显然全都是正面评价,是所有人都面面相遽,大惊失色。但古望曙现在压力重重,重任在肩,早没有半点闲情杂念来关注这些过往之事了。
袁超和云菲两人经过努力,使史东亮的案子九十度急转弯,彻底推翻了公安检察院那边原有铁的论断之后,在道明市公安和律师队伍里一时声名大振,美誉远扬。启明星律师事务所也因为袁超这次办案的杰出表现而业务信增。袁超现在手头接了六七个案子,忙得整天分不开身来。云菲在局里也得到了同事们的赞许,钟开磊一次在办公室和她瞎聊时说:“云菲,这下你可真出名了,下次若有谁家夫妻闹矛盾怀疑对方有外遇,要雇私家侦探,我第一个推荐你去。”云菲对他笑了一下,不怀好意地说:“好,我第一次就先去你家!”
史东亮出狱后,一直就住在袁超家里。袁超后来在一个晚上,将史东亮二审判决后所发生的一切,全都仔细告诉了他。袁超说得眉飞色舞,极力称赞云菲的勇敢和坚毅。史东亮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的心里无比感动着。史东亮还在那个晚上给玉源家里的父母打了一个电话,父母对他长时间来没有和他们联系,表示了挂念和担心。史东亮只是说他现在一切都好,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史东亮后来去了一趟药厂的宿舍,取回了他的私人物品。云菲替他在罗月娟家旁另一栋居民楼里,租了一套房子供他暂时居住,要他先休息一段时间后,再重新帮他找工作。史东亮从狱中出来后,唯一的那点积蓄寄给妹妹读书了,他现在虽然身无分文,可云菲能供得起他的全部生活开支。房子租下的第二天,他们去一家超市买回了全部的生活用品,将新家布置得整洁干净。云菲还给史东亮买了一个书柜,将他原来的书籍摆放得井井有条,客厅的白炽灯泡也换成了莲花状的吊灯。一切布置完毕好,她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招待罗月娟和袁超。
那一天,云菲从中午开始就开始张罗这顿晚餐,足足忙了整个下午。菜全上桌后,史东亮举起盛满的酒杯对她们说:“虽然我在道明没有一个亲朋,但你们给了我比亲人还多的关心,我先敬你们一杯。”四只杯子被举到了一起,屋子里荡漾欢笑的气氛,金黄色的啤酒释放出了全部的热力和能量。”
夜已完全降临了,屋内却依然是灯火通明。在所有的啤酒都喝干了之后,屋内的气氛终于达到了高潮。四人在屋里边看电视边聊,袁超对史东亮说:
“上次你那个案子,我不是说过可以反诉道西公安分局吗?你想好了没有?想好了明天我就给你准备起诉材料。”
史东亮说:“还没想好呢,程序是不是很复杂?赔偿金能有多少呢?”
袁超借点酒劲说:“这个你全包在我身上了,到时候你只要出庭作一番当事人的陈述,其它的你都不要管。赔偿金我们一开口就先说二十万吧,五到十万估计会有的。”
史东亮看了看云菲,对她说:“你的意见怎么样?”
云菲认真环视了他们一眼,想了一会对史东亮说:“随你吧,你自已作决定。”
史东亮见云菲并没有答应,便对袁超说:“我们再认真考虑一下吧,想好了再通知你。”
十一点钟过后,云菲和罗月娟便离开了。这栋旧式居民楼里位于道明市南边待开发的郊区,室外车辆和人员并不多,只有远处基建工地上雪白的光亮显得有点耀眼。屋内的光线此时却是柔和而多情的,屋子里的人更是心潮起伏,如大海中涨满湿热海风的帆。在卧房书桌前,史东亮倚坐在床上,云菲坐在椅子上,两人静静地聊着。云菲向史东亮讲述了药厂这些天来发生的种种变故,未了说:“我父亲现在也有提前隐退的想法,可能再过一两年,我们一家子就会搬到广州去。我父亲有一个在省化工厅的战友,我爸今后就去他下面一个公司帮着他打理生意,我也可能会找关系调到广州市局公安系统去,我们再在广洲安一个家……“
史东亮说:“我现在最大的任务是马上要找一个工作,我必须自己养活自己。我已欠别人的太多了,你的,袁超的,以及所有帮助过我的人,还有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的林教授,我不知道能否将他的遗愿完成……”
史东亮说到这些,脸上不由得又多了一丝伤感。云菲轻声安慰他说:“事情都是急不出来的,工作的事我明天就托人给你找,一定能找到的,你看现在我们也不缺钱花啊,我的那些积蓄还够花一二年的呢。”
史东亮说:“你为了挽救我出来,花了那么多钱,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得上呢。”
这句话似乎让云菲感到了一丝不快,她似乎在作一种感慨,又似乎在提醒他,轻轻地说:“钱真的那么重要吗?这世上就难道没有比钱更珍贵更重要的东西了吗?”
说完,她认真地注视了他一下,眼里却是多了一份质疑和希翼。史东亮不知道能找出一句什么话来回答她,他呆坐了一阵,两人都不言语,但他们的心却在云菲那一句话中被完全拉通了。他从床上站起来,走近她的身旁,将她扳转身来,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部,正面注视着她,他手心里的热量足以让云菲熔化。然后,他俯下身来,将滚热的唇印在她的双唇上。云菲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一股温热迅疾从她的双唇传遍了全身,她们互相挽住对方拥吻着,双方都能感知出汹涌的脉搏和强烈的心跳,愉悦和顺畅在她们身上每一根血管和细胞里飞快地流动奔涌着,直到占据了彼此的心灵。
窗外的月儿升得老高,屋内也能感觉得出它的透明和清晖。他们彼此拥抱着,如同被吸附在一起的磁铁双双滚到了床上。史东亮终于解开了云菲衬衣的钮扣,她躺在他的身下一动不动,她的眼睛是迷离的,双脸是潮红的,她如同一颗在海底深处守侯和沉寂多年了的珍珠,等待着有人去挖掘她,开发她,品味她。史东亮的双手如同将要引爆地雷般地颤动,云菲前胸那一团耀眼的白色,在他的眼睛里晃动着……。
就在此刻,史东亮仿佛回到了若干年前,在玉源煤矿前坪的梯田里,在那条仅容一人走过的田堪下,同样有一块耀眼的白色反射到他的眼晴里!只不过那块白色显得更加柔弱瘦小,还有隐隐的青筋在里面游走。徐灵那无比熟悉的笑靥,那张眉宇间泛着灵气的脸孔,一下全涌到他的眼前。他分不清此时躺在他身下的人到底是谁,两个人的笑容同样是那样的灿烂,两个人的肌肤同样是那样的白嫩细腻,他拼命地在记忆和现实组成的那张巨大的网里搜寻着……。
后来,他小心翼翼地将云菲的衬衣重新拉拢扣好,再深情地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默默地下床,轻轻地关好房门,走向了隔壁的房间。
这是一个无比静谥的晚上,夜色是那样的空旷而深远,窗外湿润的雾气已经从泥土里升上来了,浸漫到树枝上,有晶莹的露珠从树叶上悄然滑落,别无声息。月儿却依然朗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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