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绍原用了一天的时间,解决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而陈荣阳那里,也是一样的顺利。
他妈的舅母她大闺女,颠颠的去找了郑新娣,直截了当的和她说了嫁人的事。
媒婆的嘴,骗人的鬼,那是和孟少爷的嘴不相上下的可怕武器。
当然,这次媒婆倒不是骗人。
吴春明的确是个老实人。
郑新娣无依无靠,万念俱灰,眼看着邻居也都不敢再让他住了。将来可怎么办?
被媒婆巧舌如簧这么一说,哭哭啼啼的答应了下来。
三十多岁了,能有个人家嫁了,那就算是不错的了。
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就求未来男人对自己好一些也就是了。
这当中还有一个花絮。
那郑家三个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听说有媒婆来给郑新娣说亲,顿时聚在门口冷嘲热讽,说不定郑新娣要嫁给的,是个七老八十的瘸子傻子。
那媒婆岂是好惹的?当场发飙,什么难听骂什么。
她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竟然生生的把郑家三个媳妇骂得落荒而逃。
孟绍原知道这件事后,大为满意,又多赏了媒婆十块钱。
媒婆也是大喜。动嘴本是她的强项,现在又有这些特务撑腰,谁也不怕。
若是长官有什么仇家,她保准骂遍上海滩,再无敌手。
孟绍原还有事要办呢。
既然要成婚了,总不能没有房子吧?
就吴春明的那屋子,怎么住得下三口人?
夫妻俩但凡要半点夫妻间的事都没办法。
而且吴春明的儿子也越来越大了啊。
孟绍原带着几个人,直接就杀到了郑家。
这些人里,有陈荣阳这样的力行社特务,有两个报社记者,跟着来一趟,三十块大洋,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
其中,还有一个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律师汤元理。
这位汤大律师,也不是个好玩意。
他专门打些没有胜算的复杂官司,收买恐吓证人,卑鄙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赢得官司,什么事情都敢做。
十场官司里,他倒能打赢九场。
而且他最会借势,因此即便是外国人的法官,看到这位汤大律师也是头疼。
不过他收费高昂,不是一般人能够请得起的。
那些败诉的,明明有理,可却输了官司,对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背地里给他取了一个外号:
汤臭肉!
这恶人还需恶人磨。
孟绍原知道上海滩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后,也不多说,直接找到他的律师行,一张支票放在面前。
汤元理立刻大包大揽下来。
孟绍原还不算完,又找到了那位上海女权运动领袖潘黛娇。
对付这样的人,钱是不用的,名声最是重要。
“上海各界就双十二事变召开紧急会议,唯独忘了邀请潘女士,可见上海女权还是无法得到保证,这次若能轰轰烈烈的做出一件大事,谁还敢轻视潘女士?我看郑新娣案正是最好的突破口,若是能够成功,功劳全归潘女士和上海女权运动……”
孟绍原巧舌如簧,在潘黛娇面前一番说辞,顿时把这位上海女权运动领袖说的心花怒放。
这事一旦成了,报纸上狠狠的这么一渲染,她潘黛娇在大上海的地位立刻变得非比寻常了。
当时潘黛娇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一切安排妥当,孟绍原孟少爷杀来了!
此时的郑家,正是一片混乱的时候。
郑家三兄弟在同一天里被开除。
理由?
理由就是“三弟弃姐案”,社会影响过于恶劣,各界人士纷纷抗议,不管是银行还是捕房,都顶不住这样的压力,不得不开除三人。
这算是怎么说的?
银行和捕房什么时候管起这事来了?
他们怎么会想到有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在那背后搞鬼?
同时丢了工作,这天好像塌下来了。
男人愁,女人哭。
这可怎么得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大票人冲了进来。
“做什么,做什么?你们是什么人?”
郑继宝究竟是见过世面的,赶紧站出来呵斥:“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那些人根本不理他,有两个记者手里的镁光灯还开始闪动起来。
汤元理上前,递上一张名片。
“上海律师工会副理事长,立刚律师事务所,汤元理。”
汤元理?
汤臭肉?
郑继宝一惊,这个臭名昭著的律师跑自己这里来做什么?可他也知道汤元理的厉害,不敢怠慢:“汤大律师,不知来到鄙府有何指教?”
汤元理面无表情:“本人受郑新娣小姐委托,起诉郑继宝、郑继财、郑继贵三兄弟,合谋吞没家产,违背伦理,丧尽人伦,驱姐离家……”
他越说,郑家三兄弟越是心惊。
我的天,郑新娣怎么有钱请汤元理?
汤元理吧啦吧啦一通说完:“特此通知,案件已被法院受理,即日开庭。为彰显法律之公正,特此上门通告。”
被这块汤臭肉缠住了,那还有好?
“自古以来,子承父业!”郑继财却是一脸的不甘心:“女儿早晚嫁人,哪里有资格继承家业!”
汤元理冷笑一声:“自我民国成立,提倡男女平等。委员长在新生活运动中也多次提及,男尊女卑,中华之陋习也……你这么说,是公然挑衅吗?这次负责审理此案的,是迈克尔法官,他是顶顶尊重女性的,你的这些话在法庭上当着他的面说吧。”
忽然,外面传来一片呼声:
“女权神圣,男女平等!郑家兄弟,天理不容!上海姐妹,共同团结!还我公道,还我女权!”
呼声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几个同伴怒气冲冲冲进。
两个记者顿时又忙碌起来。
郑继宝也认得这个女人,可不就是上海有名的泼妇潘黛娇吗?
这郑新娣认识了谁,怎么把这么多厉害人物请来了?
“郑继宝、郑继财、郑继贵!”
潘黛娇怒不可遏:“民国政府,倡导女权,全国各地莫不如此。今郑新娣惨遭迫害,凡我上海女性,无不义愤填膺……郑新娣惨剧一日不得解决,我上海女权运动一日不肯停息,从今日起,每日三班,天天在外示威,直到天理公正那天到来!”
乱了,乱了。
内有官司要打,外有女权运动。
别说整天不得安生,就算打起官司来,先有汤臭肉,后有女权运动造势,这官司那是必输无疑的啊。
汤元理也是冷笑一声:“这就好了,郑先生,这次官司不打则以,要打,势必要一打到底。郑新娣倍受委屈,上海民众无不同情,我要是这场官司不打到你们倾家荡产,让你们统统滚出这里,我也就不是汤大律师了。”
“汤大律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郑继财真的有些害怕了,他们刚刚丢了工作,可绝对应付不了这样官司:“咱们到一边说话。”
说完,对两个弟弟一使眼色,和汤元理来到了一边商议……
……
孟绍原一直都在冷眼看着。
郑家兄弟内外交困,今天非答应不可。
自己做足了功课,动用了所有能够派的上力量,不可能不成功。
以后该怎么办?
自己走了以后,郑家兄弟会怎么样?
一个是靠巡捕房方面不断的找郑家兄弟的麻烦,一个是吴春明的特务身份。
但这还不够。
还需要做一些事情来稳固这个局面。
自己本来是到上海来办事的,结果却摊到了这么一件事……
……
汤元理和郑家兄弟在那商量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这才回来,对孟绍原说道:“孟先生,郑家兄弟愿意拿出西面的二层小楼,产权归郑新娣所有。另外,再拿出大洋五百,以做郑新娣的生活费用,了结这场官司,从此后再无牵连。”
“好!”孟绍原也明白不能逼人太甚这个道理,今天能够得到这个结果已经比较满意了:“立刻让他们带上房契,去税务局,现场把契约签了,税交了。一切契约税、买契纸银、注册费,全部由郑家兄弟承担。”
郑继宝是个精明人,一看到汤元理什么事都要和这个年轻人请示,立刻明白年轻人才是这里的头:
“这位先生,我们郑家兄弟和你有什么过节,让你处处要为人出头?”
“你们和我没过节。”孟绍原笑了笑说道:“要是真的和我有过节,这事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解决的了。”
郑继宝心里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战。
“对了。”孟绍原继续笑着说道:“还有一桩喜事,明日我会派人来归拾归拾,后天是个好日子,我要亲自为你们姐姐和未来姐夫操办婚事!”
“什么?婚事?”郑家三兄弟听的呆了。
“是啊,就在这里。”孟绍原淡淡说道:“汤大律师,潘女士,请到时候务必赏光。”
“一定,一定。”
汤元理和潘黛娇各取所需,心满意足,顺水推舟的人情,那谁不会做啊?
郑家兄弟简直懵了。
这短短几天的时间,怎么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不但损失了一幢二层小楼和五百大洋,郑新娣还要结婚了?
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啊。
郑家兄弟反正无论如何也都没有头绪。
他们怎么都不会猜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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