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知道您的心。也并非是反对您严刑峻法,反对您诛杀有罪之人。儿臣反对的,是滥用和滥杀!”
朱标也诚恳开口道,“父皇您想想,这些年哪次大案要案之后,不是朝堂上人心惶惶......”
“人心惶惶?呵!”老爷子笑着打断对方,“咱杀的都是不干事的人,干事的依然还在。少了那些蛀虫,咱大明朝也没耽误军国大事!”
“但这些年,确实有些不少人是无妄之灾呀!”朱标继续笑着开口,“国家自有法度,治国不是当年您带兵!”
闻言,老爷子脸色又有些不好,嘟囔道,“看,这就开始指教起你老子来了,你才吃几天干饭!”
“父皇!”朱标劝道,“严刑峻法治标不治本啊!”
“那你说说,吏治的本在哪里?”老爷子问道。
“儿臣想,是不是官员们的俸禄太低了些!”朱标沉吟着开口,“儿臣读史书,古往今来我大明朝的俸禄实在是太微薄了。一个官员一年的薪俸,也就能养家糊口而已。而官员为官,身边有幕僚又奴仆,要交际有迎来送往,花钱的地方多,那些俸禄实在难以为继!”
“因为俸禄地所以贪污?”老爷子冷笑,“这个说法可不通,说不过去呀!那咱问你,古往今来那么多身居高位却清廉之官,又作何解释!”
“咱在问你,古往今来,是哪个贪官贪够了就收手的?”
听了这话,朱雄英在旁思索,老爷子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人都是贪心的,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在伸手捞好处之后,会选择性的收手。都是小贪便大贪污,大贪变巨贪。
“大孙,你来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老爷子忽然对朱雄英问道。
“孙儿以为皇爷爷说的是!”朱雄英开口道,“俸禄底不是贪污纳贿的原因,更不是不办事的原因,也不是滥用职权的原因。!”说着,顿了顿,“就以这次的几个案子为例,张康年参与吏部选官时,帮他说项的几个翰林院的人,可都是出身江南富足之家,他们纯粹是以权谋私。”
“还有刑部的小吏弄权案,小吏的背后牵扯出刑部的官员。若是单纯为了生活过的其,私下里受些好处,他们早就收手了,就不会让锦衣卫审出许多桩陈年旧事来!”
“再说,人的贪心是无穷的。有钱只想更有钱,有权也想更有权。说俸禄地是官员门不法的借口,孙儿看也说不通!”
“看看!”老爷子咧嘴一笑,“标儿,一个孩子,看的都比你清楚了!”
说着,老爷子叹气,“远的不说,就说大元。官员们也俸禄少,所以拼命搜刮老百姓。可咱领军所到之处,没有一个当官的,因为朝廷给的俸禄少了,就家里没钱。反而随便找出一家来,都是金山银山!”
“咱们在说说前朝大宋,赵家皇帝老儿对文官可是一百个好,给足了高官厚禄。可他们呢,还不是一样贪?不但贪,还结党相斗,闹得乌烟瘴气!”
“当官的都一个样,不管咱给他们多高的俸禄,他们一样以权谋私,一样要贪,那咱吃饱了撑的,还给他们那么多钱作甚?”
“咱说句不好听的,嫌咱给的俸禄底,别来做官呀!他们还不抢着来,做了官了,有了权了,高高在上了,执掌百姓的生死了。觉得还不满足,还想要排场,要锦衣玉食,要富贵。”
“要不到就说咱给的俸禄低?”老爷子大手搓着,“他们要的那种活法,给多少银钱够?大明朝一年的赋税才多少钱?要这么说,咱从老百姓那收来的,都不够填补他们的!”
“且先不说这个,咱就说那些坏官儿。就好比这次,常熟周家那案子涉及的官员们。死囚在牢里关着,家里能送女人进去怀孩子,这事也怪咱给的俸禄低吗?”
谷/span“这就是有了权,做事没底线。损国家之威,以权自肥!”
“还有那么多装不知道的官员,他们拿了咱的俸禄,都装看不见,或者一路行方便。这事,也能怪到咱给的俸禄低吗?”
“归根到底就俩字,人心!”
说着,老爷子叹口气,“咱杀的不是人,咱是诛心!想着把天下官员的贪心都诛尽了,留一个清白的江山下来。”
“这些人,不诛心的话。不痛不痒的叱责,吏部记档处分,对他们来说,啥用没有!”
“可您也知道!”朱标开口道,“这种事,杀不绝的!”
“杀不绝不是不杀的理由!”老爷子正色道,“不杀才是姑息养奸!而且越养越大,在咱这不杀他们,将来到你。”说着,又指了下朱雄英,“到他,你们也不杀,那天下就无官不贪,无官不昏,无官不横!”
“到时候,想治都治不了!”
“别人怎么当皇上,咱管不了。咱当了皇上,就是一句话,不行就是不行!做了不行的事,就要掉脑袋!”
“与其做那些贪官污吏口中的圣贤明君,咱宁愿做他们口中的恶人。如此,江山才能长久,社稷才能稳固,百姓也能少受些委屈!”
“父皇!”朱标再劝道,“可也没有您这样的,镇抚司大牢都人满为患了。您用的酷吏,还在网罗罪名抓人!”
说着,叹口气,“杀人太多,总是不好的!”
朱标是文人士大夫教育出来的皇储,心软是有的,而且从全局考虑,确实一味的杀戮不可取。
但老爷子出身底层,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最恨的就是高高在上,享受权柄的官员。
朱标是出于统治者的考虑。
而老爷子,则是单纯的,有些偏激的站在百姓这边。
“别说这些了!”马皇后开口道,“老大才身子还没缓过来,你们爷俩就叽个这些事儿!说着说着,又要呛起来!”
“皇爷爷孙儿有个想法!”朱雄英沉思片刻,“这几个案子,让父亲来主审,明日开始咱让那些卷宗口供都送到父亲这儿,他来做主,到底怎么判!”
朱标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儿臣来审,依朝廷法度来办!”
老爷子却想了想,摇头道,“不行,你太心软。官员们要是觉得你好欺负,这事以后就成常态了!”说着,笑笑,“这回的事啊,还是咱来审,骂名也好,其他也罢,都咱自己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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