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把额头顶在地板的青砖上,不是人声地颤抖着说道:“当时小人被沈渊拿钢刀架着脖子,要是不开门的话,只怕当时就被他给抹了!”
“可是小人当时想到督公大人对我们这些属下的宽厚仁慈,心说即便小人当场就死了,也不能让那个沈渊说杀谁就杀谁!”
“可这时候要是跟沈渊硬顶,只怕他杀了我以后,捡起地上的钥匙串儿来,一把一把地试,早晚还能把门打开!”
“于是小人一狠心,就把插进钥匙孔里的钥匙给掰断了……那个沈渊把伍岳阳叫过来,隔着铁栅栏就是一刀!”
“我见那个伍岳阳一看见沈渊的脸就吓瘫了,沈渊一刀没捅上他……然后牢门也打不开了,伍岳阳也吓得跑到里头去了。”
“当时把沈渊气得‘当当’直砍铁门,督公大人明鉴,牢房的铁栏杆现在还有刀印儿呢,小人可是一句不敢撒谎!”
“手下当时以为我是必死无疑,沈渊一定会杀了我泄愤,小人当时心想,要是能因此为督公而死,也算是报了您多年来照顾小人的恩德啊!”
“可是那沈渊听到外边有兵丁发见了劫狱的迹象,已经开始乱起来了,他气得一刀砍过来没砍着我,慌忙间扭头就走……”
“小人这次虽然侥幸活下来了,但是下次再有为督公舍身赴死的机会,小人还是一样……”
“……闭嘴!”等那位督公李浚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了大概是怎么回事,他的双眼阴狠的向着下面的狱卒班头看去。
此时屋子里一片寂静,这家伙已经吓得满身是汗,浑身上下都哆嗦匀了!
……
自己的手下是什么德行,督公李浚当然是清清楚楚。
就这些忠肝义胆,舍生取义的话,他一天得跟皇上说多少回?这点儿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小伎俩,他还能看不懂?
但终归钥匙断了这事儿是真的,看来沈渊想要杀掉伍岳阳却是处处不顺,结果鬼使神差之下,竟然让那个伍岳阳给活了下来!
眼看着那个班头脸上的冷汗都淌到青砖上了,这时的督公李浚冷冷地说道:
“从你见到沈渊第一眼的时候开始说起,一个字不许遗漏,一句话不许掺假……不然咱家活剐了你!”
……
于是那个班头开始从头到尾的讲述,这次他可真不敢再说什么自己忠肝义胆的话了。
而这时的督公李浚,忽然听到班头讲到跟沈渊同行的那个年轻人问沈渊,是不是又要把伍岳阳抢出去的时候,沈渊回答了他一句话:
“我想了想那家伙,还是觉得不放心……杀了就不用惦记着了。”
“嗯?”此刻的督公李浚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一抬长长的指甲,止住了那个班头喋喋不休的诉说!
……
此时的督公李浚心中暗自盘算道:
那个伍岳阳是出自赵双吉献计,被我那死了的干儿子李恩抓过来的……
后来沈渊抢出了伍岳阳,要在紫竹禅林里审问,结果福王府接二连三地派人,连郑贵妃都派了太监过来,也没把这个伍岳阳从沈渊手里要走!
到最后,还是天子亲自下令,他才把人犯交了出来!
也就是说这个伍岳阳并不那么简单,他好像得知了沈渊的什么事,以至于这个沈渊能审问就审问,不能审的话,甚至也要杀他灭口才肯安心!
“把那个家伙给我提来!”一想到这里,就见这位东厂督公声音尖利地说道:“那个伍岳阳!快去!”
……
等到手下去提人犯的这段时间里,督公李浚挥手把那个狱卒班头撵了出去,然后他一个人坐在阴暗的厅堂中,一动不动地思索着。
他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好像是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沈渊居然两次想要处置伍岳阳这个小人物,这一次他甚至不惜亲自前来诏狱。
他这是非要亲眼看见伍岳阳死了才肯放心,伍岳阳到底知道了什么,才会让沈渊心中如此忌惮?
……
就这样当伍岳阳被人提到东厂,见到了这位名震天下的厂督时,他看到的正是一脸阴沉的李浚,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鬼王一般!
此时的刘穷理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不但按照沈渊给他的纸条,把所要说的话全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而且在这整整一夜里,他还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就是那位湖南商人伍岳阳,现在惊慌而潦倒。
“我对沈渊怀恨在心,见到了这位东厂督公更是像老鼠见了猫一般。我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得到的一个消息,这会使得我成了沈渊非要杀之而后快的人……”
刘穷理一边不住地告诉自己这全都是真的,一边战战兢兢地跪下,给这厂督大人磕头。
……
“伍岳阳……五月的羊还没上膘,你可够苦的啊!”这时的督公李浚,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您老人家说得对!小人还没上膘儿,还没到死的时候……”此时的刘穷理拿出了他那副之前用来骗沈渊的本事。
这家伙眼泪巴巴地装可怜,眼神中一片无辜和惊慌,一边磕头一边偷眼儿打量督公李浚的神态,这小眼神儿,真是绝了!
“把你到京师以来做生意,一直到昨天晚上所有的事,前因后果给我说一遍。”
此时的李浚阴冷地吩咐了一句,那个伍岳阳连考虑都没敢考虑,于是就立刻从他到京师来的那天说起,一路开始往下讲。
好家伙刘穷理这家伙真是不白给,言谈话语之间,把他一个外地商人初到京师时的艰难,肚皮里的各种小算计全都说了出来,中间还夹杂着几句竹木买卖的生意经。
这家伙的一顿诉说,不但听起来让人身临其境,甚至就连没做过竹器买卖的人听了,都会觉得摸到了这宗生意的门道!
督公李浚眼中闪着阴森的光,一路听下来,面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
一直等到这个伍岳阳说到了昨天晚上他险些被捅死的事儿,李浚这才示意他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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