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罗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异之地。
那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房间,光是房顶就有数十米之高,绝非是人类所住。
他的身下是刻有繁复花纹的深棕色地板,如教堂般高高隆起的穹顶上散布着七彩的琉璃,随意凌乱的组合着,散发出一股奇异的狂野的美感。
而在他的四周随意的摆放着七八座书架——没错,那书架仅能用“座”来形容。并非是四四方方的的形状,而是如劣质的金字塔一样滑稽的不规则的四面体。数不尽的大大小小的书挂在书架上,以一种奇异的角度保持着危险的均衡。
滴答。
滴答。
还不等他对周围的环境有所了解,罗兰便猛地意识到在无比寂静的环境中,不断在耳边回响的声音。
他面无表情的扫视着,最终“突然地”在陌生的房屋里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棺材一样的座钟。
没错,那是突然出现——棺材一样的座钟从地面一直贯通到房顶,甚至顶部已经顶开了屋顶伸到了外界。可罗兰之前抬头看向教堂般的穹顶时,却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柱子一样的东西连在屋顶上,而且那带有一个美妙弧度的房顶也是完好无损的。
值得注意的是,那巨大的挂钟上的指针。挂钟的指针的确是有三根,但却是一般长的三根。
这三根指针以相同的频率、不同的步幅震动着,那计时方式是罗兰从未见过的。
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了罗兰的脑海,流动着的冰冷气息温柔地撕咬着他的后颈,让他眼前的一切变得无比清晰,却又如醉酒般不断变远。
来自生物的本能警告着他不要看太多。罗兰便如石像般僵硬着凝固在了原地,就是低头看一下弥补着怪异而美丽的几何图案的地板都不敢,而是就这样紧紧盯着挂钟。
在罗兰确定下来自己绝不会再看其他东西的同时,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决定一般,一种带有香味的有形的温暖轻柔的拥上了他。
那温暖在他全身上下流淌着,如毒蛇一般在脏腑中滑行。
但这时,罗兰却突然发现,那有形的香气所流淌出的形状似乎并不是自己的身体——或者说,那并不是一个人的形状。
——我现在究竟是什么样?
近乎无可压抑的好奇心拥上了罗兰的心头,脏腑中的毒蛇吐出了好奇的毒液,一本不怀好意的书无端地从拥有怪异形状的书架上跃了下来。
随机,那本书便触发了连锁反应。一本书的缺失导致了其他书的掉落,最终,整个房间的书都摔落下来,在地面上像牛奶一样随意流淌。
罗兰清楚的感受到了地上的书从自己身体旁边流过的触感,并无比憎恨着自己优越的空间想象能力将自己双腿的形状大致的勾勒了出来。
——那绝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形态。
更具毒性的好奇心将罗兰紧紧包围,他差一点就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此刻的样子了。好在他最后关头忍了下来。
但这并无法消磨他的好奇。他的双眼因此而剧烈的发痒,他忍不住的用手去挠,一不小心就将眼球挖了下来。
随后,他看到几条毒蛇从自己空洞的眼眶中钻了出来,缠绕在罗兰的双手上,如幻影一般形象模糊不定。
——慢着,我是怎么看到这些毒蛇的?
在罗兰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那些缠绕在他手臂上的毒蛇突然猛烈的燃烧了起来,化成了炽烈的毒火,他身边带有香味的温暖也被激怒一般燃烧了起来,罗兰因此而发出疼痛的尖叫。
那尖叫凄厉而带有回音,连记忆这种声音都无法做到。别说是人类了,任何生物也不可能拥有这样可怕的声音。
“罗兰”的尖叫声在巨大的房间中回荡着,和突然变大数百倍的滴答声融合在一起,化成了流动着的银色的火焰,将周围的书焚烧殆尽,整个房间都因此而破碎。
在罗兰彻底醒来之前,他模糊的看到了在房间之外的一只眼睛。
那眼睛游动着的是……
剧烈的眩晕让罗兰眼前一花。
再次醒来的时候,罗兰猛然发现自己正处于受难之树的树冠之上,一大堆白色的藤蔓无力的散落在罗兰的身边。
受难之树的全身纯白色的槲寄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金色的橡树却仿佛被烤焦了一般表皮发黑,闭着眼睛的一脸安详的中年男子的表情猛然变的痛苦无比,他的面颊上渐渐浮现出了一片片的蛇鳞。
一大片的系统提示刷屏一般的出现在了罗兰眼前:
【你得到了黄昏种的部分信息】
【你得到了眼中有蛇的希格斯的部分信息】
【你在眼中有蛇的希格斯的注视下入眠,检定意志……检定成功;重复检定意志……检定成功;重复检定意志……检定成功;重复检定意志……检定失败】
【你的灵魂发生了细微的异变】
【你的感知属性永久+1】
【你的意志属性永久-1】
【你从白槲的姓氏中得到的神术已经全部掌握】
【你得到了神术衰弱之触(二环)的全部信息,掌握需支付90经验】
【你得到了神术弱等窒息之触(二环)的全部信息,掌握需支付96经验】
【你得到了神术阿卡玛的灰烬缠绕术(二环)的全部信息,掌握需支付210经验、拥有特性黄昏接触者】
【你从灰烬之道中得到了神术希格斯的注视】
【你得到了超自然能力梦境启示】
【你得到了特性黄昏接触者(个人特性)】
“……黄昏信徒?”
罗兰连忙从它的树冠上跳下,眼中满是后怕。
从只有“向盖亚之父致敬”才能触发受难之树的对话的时候,罗兰就该猜到的——这句话哪里是触发对话用的,分明就是让受难之树呼唤希格斯用的!
如果不说这句话,那么受难之树就只是以一个德鲁伊的身份教导罗兰技能;或者罗兰哪怕在临走前说这句话也好,那时罗兰也已经离开了受难之树的共鸣范围。
可在受难之树面前向盖亚之父问好的罗兰,很明显是被受难之树当成了黄昏信徒,一并拉入了自己的梦境!
要知道,眼中有蛇的希格斯就是盖亚之父,德鲁伊信奉的唯一神!
像是德鲁伊或是牧师这种职业,感知到达十八点是一个分水岭。一旦到了十八点,就代表可以和神明建立起稳定的精神联系,每时每刻地将自己的灵魂本质向更伟大的存在靠拢。
德鲁伊以外的职业不知道这件事也就罢了,但白塔倾塌前十年,所有感知超过十八点的德鲁伊应该都接到了盖亚之父以自己最后的理智发出的遗言才对。
在那之后,比较理智的德鲁伊都遵循了盖亚之父的遗志,悲痛的切断了自己和盖亚之父的精神联系,成为了无信的德鲁伊。可盖亚之父的狂热信奉者们都拒绝了盖亚之父最后的要求,坚决和盖亚之父保持着精神联系,直到盖亚之父堕落的最后一刻。
换句话来说,所有在白塔倒塌以前就进阶到黄金阶的德鲁伊都有可能是黄昏信徒。
受难之树曾经短暂的成为过卡拉尔的守护者,罗兰因为这个原因下意识的把它排除在外。可是现在回过头来想想,长眠导师为什么要让告死鸦散布瘟疫?不就是为了消除众神和黄昏对整个世界根深蒂固的影响吗?
创造之初就是针对神性生命和黄昏种的瘟疫,因为法琳娜那个女人夸张的改造,几乎让所有人都忘记了这瘟疫是为了针对谁的了。
——换言之,受难之树根本就不是因为血痕综合征太过强大而病死,而是因为它黄昏信徒的身份才在几天之内衰弱而死的!
罗兰立刻意识到了那个梦的重要性,略微思量,破碎的词语便从口中吐出:“……流动的书籍,金字塔般的书架,三根指针一样长的座钟,像教堂一般的顶部,巨大的房间……”
人只要是醒来,对梦的印象就会以一个非常快的速度消退。如果想要记下自己的梦,就要在刚醒过来还有一些印象的时候快速的把整个梦境的关键词记在本子上。这样在联想之下多少还能回忆起一些碎片。
罗兰手头没有笔记本,但凭借优越的记忆力,记住自己说出来的几个单词还是没有问题的。
原地伫立了一小会,用破碎的词语把那个梦的大概描绘下来之后,那个梦的印象就彻底在罗兰的记忆中消退。他仅能回忆起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梦这件事。
有些忌惮的看了一眼表面似乎被火焰炙烤有些发焦的受难之树,罗兰毫不犹豫的冲向了自己来的那条路,准备原路返回。
至于查看自己任务列表这种事,还是等自己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一旦受难之树从梦境破碎的伤害中恢复了过来,还处于共鸣范围内的自己必死无疑。
罗兰心中对此了然如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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