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来了个新县令。
新县令是个面如冠玉,眸若朗星的男人,甫一入城那天,就引起了城中百姓的骚动。
原因无他——
叶城地处偏僻,城中百姓又是世代居住于此,但凡有外人来,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来。
而沈琢和孟辛一进城,找人打听了县衙的位置。
有人便猜到,是新任县令到了,殷勤为他们指了方向后,转头就将新县令是个年轻俊俏的郎君这事传了出去。
是以,第二天,沈琢走出县衙时,外面站满了人。
乌泱泱的阵势吓了沈琢一跳,但这些人又不像是苦主,他们嗑瓜子的嗑瓜子,唠嗑的唠嗑,但在看见他出来时,顿时像被人点了穴,齐刷刷盯着他。
孟辛一见到这阵仗,当即要抽刀,却被沈琢止住了。
沈琢冲众人抱拳,行了个拱手礼,斯文客气道:“诸位可是有什么冤屈?!”
众人齐刷刷摇头,但目光却依旧黏在沈琢身上。
“这他娘的,一个男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就是,比咱们花楼里的笑笑姑娘都好看呢?!”
“哎,我听说啊,草木成精之后,是可以变成人形的,他会不会是哪里成精的草木,幻化成人形,跑这儿来戏耍咱们的啊!”
“我瞧着也像,你瞧他细腰麻杆的样子,又爱穿绿衣裳,说不定是个竹子精呢!”
这些人自以为声音很小,但说的话,却一字不差全落进耳朵里了。
沈琢又是无奈,又是觉得好笑,他向众人拱拱手,说了声‘既然诸位无冤屈,那就容沈某失陪了’,说完,便顺着台阶往下走。
众人见他要走,立刻齐刷刷将路让开。
沈琢走了一段路之后,孟辛道:“公子,他们还在跟着咱们呢!可要属下……”
“不必,”沈琢摆摆手,因着之前沈琢常遭人刺杀,孟辛警醒惯了,沈琢道:“他们只是觉得新奇而已,等会儿觉得无趣,便会自行散了的。”
沈琢昨晚到县衙时,师爷和县丞已大致说了叶城的情形。
但听人说的,远不如亲眼目睹来得实在,所以沈琢便带着孟辛,在城中转悠了一会儿,两人在一个包子铺里落座。
“老板,一碟肉包子,一碟素包子,两碗油茶。”
孟辛同老板说完,又起身从筷筒里抽出筷子,取出帕子,细细擦拭着。
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百姓,跟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走了大半,只剩下几个小童,并几位年长的妇人,还远远跟着。
其中一位体态丰腴的中年,见沈琢和孟辛在包子铺落座,凤眼一转,抬手拢了拢头发,便朝沈琢走了过来,叫了声:“大人。”
沈琢将碗放下,转头看向来人,客气笑道:“夫人有事?!”
那中年妇人似是没被人叫过夫人,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
她面色不适摆摆手:“哎呦,我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可当不起夫人这个称呼,
见识的小民,可当不起夫人这个称呼,街坊四邻都叫我王婶子,大人要是不嫌弃,也叫我王婶子就好。”
沈琢从善如流改了口:“王婶。”
“哎哎哎,”王婶子忙应了,自来熟的就在沈琢对面坐下了,然后殷切道“大人初到叶城,想必是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尽管来问我,婶子我啊,祖祖辈辈都住在叶城的。”
沈琢含笑应下了。
王婶子同他说了会儿叶城的风土人情,又将话题扯到了沈琢沈琢身上:“不知大人是哪里人?”
沈琢如实说了。
叶城虽然地处偏僻,但还是知道国都的。
听沈琢说,他是华京人,王婶子眼睛都亮了:“我听说啊,华京每年都要考那个什么举的,考中的人,朝廷就会给他们分配做官?”
“我不是,我是被贬官至此的。”
王婶子听到沈琢这么说,啊了声,立刻道:“像您这么个神仙似的人物,定然是有人嫉妒大人您,给您使绊子,才会让您贬官至此的!话说大人,您先前是个什么官啊!”
“大理寺少卿。”
王婶子并不知道,大理寺少卿是个什么官,而且她想打听的也不是这个,而是接下来这个问题——
“大人,我瞧着,您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您这次赴任,怎么没带尊夫人啊!”
王婶子自以为,她这话问得高明。
毕竟她一个民妇,打听县令大人娶妻一事,着实不大好,便才拐弯抹角了这么久。
沈琢隐约猜到王婶子想做什么了。
他礼貌笑笑:“我夫人是叶城人,她比我早一步回的叶城。”
王婶子傻了。
她是听人说,昨天沈琢进城时,只带了一个随从,便以为他没成亲,这才殷勤上赶着来,想先为自家姑娘下手,可谁曾想,沈琢竟然已经成亲了,而他夫人还是他们叶城人?!
不对啊,最近这段时间,她没听城里有谁刚出来啊!
“大人,您可别骗民妇啊!”王婶子似信非信:“这叶城上上下下的人,民妇都认识的,不知道尊夫人是哪一位?!”
“我夫人在叶城十分有名的,想必王婶应该认识。”
然后,沈琢报了戚如翡的名字。
王婶子瞬间惊的跳了起来。
她不可置信道:“戚如翡?!大人,您确定您夫人叫戚如翡?!可我们这里只有一个戚如翡,是、是……”
“是城外无妄山上的二当家。”沈琢微微一笑:“我夫人就是她。”
王婶子都惊呆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新任县令的夫人,竟然是城外山上的女土匪?!天爷啊!谁来告诉她,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孟辛坐在旁边,捧着油茶碗,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十分想告诉沈琢,现在无妄山上对他的定位,是那个被二当家休了的前夫哥!而且昨天,沈琢巴巴将戚如翡送到山上,戚如翡连口水都没给他喝,便将他撵下山了!这才过一晚上,他家公子就忘了啦?!
但孟辛知道,说真话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既然他家公子想自己骗自己,他还能说什么呢!
“可是不对啊!!!”
王婶子一拍大腿:“我怎么听说,那个女土匪,正在招赘婿呢?!城里那些不想努力了的男人,全都排队去报名了!!!”
沈琢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旋即,他眼睫微垂,脸上全是愧疚:“都是我不好,是我在华京的时候惹阿翡生气了,阿翡给了我一纸休书,便带着我们的孩子,回叶城来了。”
“你、你们的孩子?!”
“是啊!”沈琢点点头:“阿翡还在华京的时候,便已经有身孕了。”
孟辛看着同手同脚离开的王婶子,这才明白,沈琢今天出门的目的。可一想到戚如翡对沈琢的态度,孟辛忍不住问:“公子,若是夫人知道了,她会不会生气啊!”
沈琢想着,他与戚如翡是夫妻一事,经由王婶的嘴说出去,那么阿猫阿狗们就不会再去骚扰戚如翡了。
“嗯?!”沈琢扭头:“我刚才说的是实话。”
戚如翡现在本来就怀着他的孩子,虽然他被休了,但是他们曾经是夫妻,以后他也致力于重新再和戚如翡做夫妻的。
孟辛觉得,沈琢高兴就好。
他也不说什么了,捧着油茶碗,哧溜哧溜吃着里面的花生仁。
两人在刚吃完付过银子,街上蓦的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
叶城积贫积弱,百姓只够温饱,能在街上骑马的,想必是大户人家,沈琢转头,向后看了一眼,却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个熟人。
眨眼间,叶君然已到了他面前。
“叶……”沈琢正欲打招呼时,叶君然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压根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提拳朝他招呼过来。
“沈琢!你还是个人吗?!”
沈琢轻而易举躲过对方的攻击,并且在叶韶安再次提拳朝他挥过来,他一把攥住对方的拳头,试图解释:“叶公子,你冷静点!”
“我冷静!!!”
叶韶安在华京时,还是个翩翩有礼的公子,但此时,却是像头发怒的雄狮,他怒气冲冲瞪着沈琢:“你他妈还是个人吗?在阿翡怀有身孕的时候,竟然将她休了?!”
上次戚如翡回叶城时,叶韶安外出押镖了,并不知道这事。
还是这次,戚如翡再回来时,常胜见叶韶安依旧喜欢戚如翡,便私下将这事告诉叶韶安,并且有意撮合两人。
而昨日沈琢到时,叶韶安见戚如翡孕吐的厉害,便去隔壁镇上给她买酸杏干去了,昨晚没能赶回来。
结果今天早上,他捧着酸杏兴冲冲到寨子里时,却听到沈琢昨日来了叶城的消息,他打听到沈琢的去向后,当即便纵马过来了。
叶家是叶城的大户,城中百姓,没有人不认识叶家镖局的少东家叶韶安。
王婶子正在同街坊四邻分享,新上任县令的夫人,竟然是无妄山的女土匪时,又听到了叶韶安这话,原本觉得沈琢是绝世好男人的人,脸上顿时露出了深深的厌弃,绝世后面缀的词瞬间成了渣男!
沈琢自然感受到,周遭百姓“呸!死渣男!去死!”的目光,但他不在意,也不屑解释。
他松开叶韶安,理了理衣裳,淡声道:“我与阿翡之间的事,与叶公子无关!”
说完,便转身就要走人。
“沈琢,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话!”叶韶安高声道:“以前,你们是夫妻,你们之间的事我管不了,但现在,你跟阿翡已经分开了,我就能管!我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伤害阿翡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琢(沧桑点烟):上班第一天就社死!感谢在2021-10-2422:44:06~2021-10-2523:1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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