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魏晚若,能以平妻的身份,嫁进相府,众说纷纭。
其中流传最广的有两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是说,沈勉之外出时,对魏晚若一见钟情。可那时他与姜离刚成亲不久,他们又是陛下赐婚,若很快迎新人进门,恐会让陛下不满。
所以沈勉之以让魏晚若陪姜离解闷为由,将其带回府里。
隔了数月,不知沈勉之用了什么办法,说动姜离,让她应允魏晚若以平妻的身份过门。
在魏晚若嫁进来之后,沈勉之又以姜离眼盲为由,将掌管中馈之权交给了魏晚若,就此架空姜离,将其软禁起来。
这个说法,沈瑜第一个不信。
他是从小看着父母相处的,他怎么看,都不信沈勉之会像传闻里,对魏晚若那般深情。
而第二个版本里,第一个遇见姜离的人,则是魏晚若。
据说姜离外出时遇险,魏晚若好心帮了她一把,两人因此结缘。而那时,魏晚若家中遭难,来华京寻未婚夫婿,可未婚夫婿已有美娇娘在怀,便派人将魏晚若赶了出去。
那时,魏晚若盘缠用尽,正愁无处落脚时,魏晚若便请她暂时去相府安置。
后来,她们性情相投,更是以姐妹相称。
可称着称着,魏晚若就把自己称到沈勉之床上去了。
姜离和沈勉之吵了一架,但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之后姜离似是心灰意冷。允了魏晚若以平妻身份入府,而后又将中馈大权交给魏晚若,自己只偏安于府中一隅,平素甚少再出来走动。
再后来,姜离死了。
沈琢被送离华京,这些陈年旧事便蒙了尘,被人束之高阁了。
如今沈琢回来了,当年的事情,究竟是如何,沈瑜想问个清楚。
他想知道,他娘当年,是不是真的利用过姜夫人。
“还有,”沈瑜攥了攥拳头,不敢去看魏晚若那张痛心疾首的脸,只颤声道:“还有当年,姜夫人刚离世,沈琢就被送走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话一出,满堂寂静。
所有人都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逼问魏晚若的人,竟然是沈瑜。
众人面上神色各异。
魏晚若更是气的浑身发颤:“逆子!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听风是雨,这般来逼问我的吗?”
说到痛心处,她重重拍了下桌子。
腕间的玉镯,磕在桌角,哗啦一下碎开,碎片扎进魏晚若手腕里,顿时便见血了。
“夫人!”
魏晚若的心腹惊叫一声,忙过去用帕子捂住魏晚若的伤口,立刻吩咐道:“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不准去!”
魏晚若厉喝不让。
手腕纵然再疼,都比不过她现在心里的疼。
心腹见劝不动,又只能向沈瑜求救:“二公子,您……”
“娘!”沈瑜快步过来,想要查看魏晚若的伤势,却被魏晚若甩开。
魏晚若怒道:“别叫我娘!我没你这种,受别人挑拨两句,就来我面前质问的儿子!”
戚如翡皱了皱眉。
正要说话时,却被夏迎芷抢了先。
夏迎芷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冷笑道:“姨母为什么不敢回答表哥的问题,要顾左右而言他呢?”
“你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魏晚若的心腹当即上前去推搡夏迎芷。
沈瑜去扶魏晚若的手落了空。
他无措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身后是沈琢,面前是魏晚若。
一个是他大哥,一个是他母亲,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肩膀蓦的一沉。
沈瑜惊了下。
偏头,就见一只清瘦的大掌握住他的肩头。
然后,沈琢开口了。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有什么资格,与母亲相提并论?”
这话是对夏迎芷说的。
“母亲当年嫁给父亲,是他们两人情投意合,我娘也应允了,甚至他们的婚事也皆是我娘一手操办,夏小姐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与我母亲相提并论?”
沈琢话音一落,堂中人所有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沈瑜是惊喜,魏晚若和夏迎芷则是惊愕。
夏迎芷没想到。
沈琢会替魏晚若说话,她一直以为沈琢是恨魏晚若的。
她怕沈琢恨魏晚若,连带着也恨她。
所以纵然对沈琢有意,她也不敢宣之于口。
再加上,魏晚若发现她喜欢沈琢之后,曾旁敲侧击同她说,沈琢并非长寿之人,一直阻挠他们在一起。
当时夏迎芷心里便起了疑。
去岁归家后,她便曾向她娘打听过,当年魏晚若嫁进相府的事情。
但她娘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夏迎芷匍匐上前,想去抓沈琢的袍角,想向他说明内因。
沈琢却踉跄着朝后退了数步,避开他的触碰。
魏晚若的心腹哪里还能让她再胡乱言语,当即上前,一把抓住夏迎芷的头发,趁她呼痛时,利落将帕子塞到她口中,啐了口唾沫,骂道:“事到如今了,你竟然还想攀诬我们夫人!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亏我们夫人怕你回家日子不好过,还说要收你当干女儿,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夫人的!!!”
夏迎芷一个娇养的小姐,哪里挣脱得开重手重脚的婆子,被摁头压在地上不住呜咽着,想向沈琢求救。
沈琢却连看都没看她。
他闷咳数声,虚弱开口道:“还是说回正事,母亲可曾查清楚了?”
魏晚若满脸痛色颔首。
心腹见她心力交瘁,便代她说了。
“回大公子,她的侍女已经招供,她看不上夫人为她相看的那些公子,一心想嫁给大公子。她在知道,老夫人一直在给大公子送补药时,便假借去找老夫人辞行的机会,让侍女将那种下三滥的药粉,放进大公子的补药里。而后她让人支开少夫人,算计好药效发作的时间,然后去找大公子辞行。”
之后的话,心腹没说,但众人都已明了。
戚如翡立在沈琢身边,手已经握成拳了。
忽而,一只冰凉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安抚似的拍了拍,紧接着,沈琢道:“母亲……”
魏晚若抬手,压住了他的话。
她满脸疲惫道:“她是我外甥女,是因我的缘故进的府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夫妇俩想怎么处置,我都没有意见。”
被摁在地上的夏迎芷,一听这话,拼命抬头,想去求沈琢。
魏晚若与沈琢相比,她宁可落在沈琢手上。
可沈琢却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他虚弱摇头:“后宅之事,全交由母亲做主,孩儿并无异议。”
说完,捂着唇角又闷咳起来。
戚如翡带沈琢过来,只是想知道后续。
如今沈琢既然这么说了,他们也没什么好待着了,戚如翡直接带沈琢走了,把这一堆乱摊子交给魏晚若。
屋内灯火惶惶,照的夏迎芷面如死灰。
她一个姑娘家,为了能留在沈琢身边,不惜连脸面都不要了,沈琢中药是毫不留情将她推开,如今事情败露了,他依旧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这样把她交给魏晚若处置了。
心里的怨恨陡然丛生。
夏迎芷拼命挣扎着,平素保养得宜的指甲,在地上划出冗长的刮痕。
可沈琢却始终没回头,而是被戚如翡搀扶着转了个弯不见了。
夏迎芷像一下子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彻底放弃了挣扎,任由魏晚若的心腹,将她粗鲁按在地上。
祁明月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她直接问:“娘,您打算怎么处置她?”
魏晚若没回到祁明月的话。
而是道:“松开她。”
心腹得命,松开夏迎芷。
可夏迎芷整个人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呆呆坐在地上,望着黑沉沉的门外出神。
魏晚若走到夏迎芷身边。
她替夏迎芷将她披散的头发,一点一点绾起来。
她膝下无女,夏迎芷每次来府里,夏迎芷的衣裳首饰,全都是由她一手购置,她自问待她不薄的。唯一没如她所愿的,就是让她嫁给沈琢了。
所以她怨她,恨她,在今夜让她这般难堪。
“迎芷啊!”夏迎芷替她将头发绾好,像以前那般,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语气却再无从前那般宠溺,只剩下疲倦了:“明天我会派人送你回去,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也会如实告诉你爹……”
“不要!不要告诉我爹!”
夏迎芷倏忽回神,立刻抱住魏晚若的腿,苦苦央求:“姨母,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您要罚我做什么,我都认了,但是我求您,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爹!”
她打心底里知道,夏父一直有休妻,扶桃姨娘上位的想法。
可碍于魏晚若每年都会接她来华京,他不敢得罪相府,这才没敢迈出这一步。
若是让他知道,她在魏晚若这里失宠了,那她们娘俩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姨母,我错了!”
夏迎芷见魏晚若不为所动,又立刻她磕头:“我求求您,您就当看在我娘的面子上,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爹,若是我爹知道了,她定然会休了我娘的啊!”
祁明月冷笑一声:“你既然知道,若是事情败露,姨丈会休了姨母,那下药的时候,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还是你觉得,你有娘做靠山,万事不怕呢?”
“我、我……”
“够了!”魏晚若不想听夏迎芷再说了:“迎芷,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了。你既做了这事,便要承担后果。”
“姨母,我娘……”
“来人,”魏晚若厉声吩咐:“将表小姐带下去,明日一早,将她们送回去。”
说完,毫不留情掰开夏迎芷的手,径自往外走。
祁明月见状,又冲魏晚若的心腹交代:“今晚可看紧些,别再出什么事了,表小姐全须全尾来的,我们也得给人全须全尾送回去啊!”
那心腹立刻应了声,让人又将夏迎芷捆好带走了。
魏晚若手腕上有伤。
沈瑜放心不下,和祁明月巴巴赶了过去。
他们一走,院子就安静下来了。
沈琢一回屋,就有些发热了。
戚如翡对他这样,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也没惊动旁人,让绿袖煎药喂沈琢喝过之后,在旁边守了好一会儿,便突然脱了外裳,上床跟沈琢躺在一起。
沈琢已经烧的迷迷糊糊了。
但在察觉到戚如翡上来之后,长臂一捞,就将人抱进怀里了,小猫似的在戚如翡的肩胛骨上蹭蹭,鼻音浓重道:“阿翡,我冷。”
沈琢嘴里喊冷,可身上却烫的跟火炉一样。
戚如翡知道,他今天在净室应该遭了不少罪,便伸手搓着他的胳膊,问:“要不再给你加床被子?”
“不要!”沈琢将戚如翡又揽近了几分:“被子没有阿翡暖和。”
戚如翡:“……”
行叭,你高兴就好。
折腾了一天,戚如翡其实是有点困的。
意识昏昏沉沉时,戚如翡突然想到一件事,陡然又清醒了。
“沈琢,你睡着了吗?”戚如翡拍了拍沈琢的胳膊。
沈琢嗯了声。
戚如翡在他怀中动了下。
然后问:“上次明月中药的时候,连沈瑜都下得去嘴,你今天是怎么忍住的?”
毕竟夏迎芷也算是个美人了。
一个美人站在自己面前,沈琢竟然毫不动心,他该不会是……
“嘶——”
戚如翡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沈琢松开她的后颈,滚烫的呼吸,全喷洒在戚如翡的皮肤上。
然后,他幽幽道:“阿翡要是怀疑我身体有问题,要不现在,我就给阿翡证明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见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