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戒好巧好不巧的在西安城中遇上了寻参,其实从城门口起他就发现了这个恩怨缠绕的女人,只是看她似乎状态不多左右又有人跟着,这才只是一路远远追随着。本来以东方未明的机警和反跟踪的经验,等闲人原也跟踪不得,但不可不戒何等人物,当年天字第一号的采花贼,这跟踪潜行之术之精当真不是说假的。再加上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上官丹凤这样灵觉超然之辈也没发现身后多了这么一个人,这才被他最后摸进了寻参的床头,救了她一命。
但估计是恶缘难消,明明是自己救了对方,结果却是床上被叫醒的女人只看到一个猥琐的男人与自己面对面不到一尺,本能的发动了攻击。不可不戒原来肯定这个丫头已经记忆全失功力全失,本待戏弄一番,孰料对方竟然一身神力,再普通不过的军道拳在她手中竟然如巨灵神爆击,仅仅三击就将自己逼到了角落之中。当然,若真是战场厮杀未必战局就如此一边倒,只是寻参招招逼命挨上就死,自己倘若反击那也定是杀招,其间必有一人倒地,那个结果可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千钧一发之际,不可不戒终于喊出了“上官师姐”和“青师兄”的名字,那看似要踏灭千军的一脚这才停在了自己肚皮上不到两寸的地方。不可大师那刚刚长出没多少头发间充满了汗水,心都差点从嘴巴里跳了出来。
“你是……师兄和师姐派来找我的?”
寻参半信半疑,脚丫还停在这位“帮手”的肚皮之上,看样子随时可能落下。
“当然当然,你师兄和师姐突然遇到了临时的急事赶不及回来接你只好先去了,我和他们是朋友,是以在路上遭遇后便让我来接你,去跟他们会合。”
不可不戒小心的捧着那只脚放在地上,口中说着人贩子通常用来诱拐小孩的说辞。但寻参现在不就是个小孩,正是吃这一招的货。
“你说的,都是真的?师兄师姐遇到了什么事情,连回来叫我都来不及?”
寻参脑子终究比小孩子多了几分圈子,并没有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
“他们是……”不可不戒的眼光打量着房子的四周脑子中急转着台词,原来的旧思已经不管用了,需得将这个女人另眼相看才是,当眼光扫到窗台处血迹时,主意已经有了。
“你们其实刚一进城就已经被仇家盯上了,他们一直等到你们分开时候才突然动手袭击。你两个师兄姐路上遭遇劫杀打了起来,虽然一时无碍,但他们怕你有事又在战中抽不出身,所以才让我来此处保护你。你看那边”不可不戒手一指窗台:“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伪装成小二的宵小之辈正欲对你下刀,然后一阵恶战被我赶跑,还受了伤,那不血迹都还在那里。”
这个证据十分有力,再看看明显有打斗的痕迹,一柄蝉翼短刀和一条小二惯用的毛巾都还在地上,寻参看得凿凿也不由信了七分。
“莫非是鬼王爷的手下?他们一路追到这里来了?”
寻参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询问对方。
鬼王爷?本来只是随口瞎编,没想到竟然会听到这个名字,不可不戒心头也是一跳,但随即又释然,没想到对方真的正与人结仇,难怪会有“小二”来刺杀她。
“对对对,就是鬼王爷郑九五!”
不可不戒连忙圆着自己的谎——其实也不算谎了。
“你这就跟我快走吧!”
不可不戒伸手一把抓住了寻参的手就往外走,虽然如今已经不干采花的营生了,但好色乃是他的本性这却是戒不了的,平日里青楼妓院那是等同吃饭,此刻能先揩油一下这位曾经追得自己上天入地的女侠也是一种心与体方面的双重享受。
“等等,我们去哪里啊?”
寻参被拉得不由自主的往外走,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她此时也没了主意,虽然不反抗但也满脑子浆糊。
“我们……我们去追那个逃走的小贼!”本来想说去找你的师兄师姐,但话刚到嘴边不可不戒又改了主意:“你师兄师姐武功高强,虽然遭遇劫杀但不会有什么大碍,我刚才特意放走了那个小贼,就是‘放鸽归巢’之计。”
“什么叫‘放鸽归巢’?”
寻参一脸好奇的问道。
“就是捉到别人养的鸽子,一放手的话那鸽子就会飞回到主人家去。这次我放了那小贼,他肯定会跑回去向这趟的主使者的回报,我们就跟在他的后面,将幕后主使一网打尽!”
不可不戒说着说着差点连自己都相信这果然是自己早有预谋的计划了,一个谎话说到这种程度,寻参的小脑袋如何还能够分辨,连鞋子都不小心忘了穿回去,就那么懵懵懂懂的跟着不可不戒来到了窗边。眼看着他就要顺着窗子跳出去,这才猛然醒悟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我,我不会轻功……”
寻参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原来如此,那我失礼了。”
不可不戒一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模样,虽然那猥亵的面孔实在是几十年养成的一时怎么也改不了,但行为举止却颇有几分绅士的味道了。伸出一手揽在寻参腰间,只感觉这个她轻得匪夷所思——其实寻参并非但真比同体形的女孩轻多少,只是不可不戒刚才经历了她那攻城拔寨的神力,下意识里已经将她定位成一个人形攻城车一般的存在,这才会有这分反差感。不过错觉也只是一时,昔日的采花贼抖擞精神卖弄着轻功,纵然怀里抱了一个人还是好像穿花蝴蝶一般轻飘飘的飞出了窗外。
“看血迹是往这个方向逃了,啧,真是个小心的家伙,居然这种情况下还会玩声东击西这一招,若非遇上我说不定还真人他跑了!”
不可不戒落地后便放开了寻参,却指点着地上的血迹自吹自擂了一番。
“寻参姑娘你看,那小贼被我断了一臂,所以血流不停看似是往这边屋顶上房而走了。可仔细观看便可发现这血迹其实有来回两条线,也就是那小贼看我并未立时追出也想到了‘放鸽回巢’这一计,是以他将计就计,先奔出去又原路退了回来,然后包扎住伤口,无声无息跃上了这边的屋顶。”
不可不戒指点着相反一边的屋顶信心十足的说道。
“你看房檐下那个淡淡的脚印,以他的轻功不本该跃上这丈许的地方还需要借力一脚,可见是被我断了一臂伤得太重,也由此可以推断他往之后还会留下更多的痕迹。”
不可不戒说着又抱起了寻参,轻轻一跃根本就毫无声息的跳上了房顶,也许是为了行动方便这次再没有将她放下来,索性打横抱起寻参,迈开大步风也似的奔驰在夜色之中。虽然说是西安大城,但世界上毕竟还是富人多,穷人少,这人一穷就得为生计奔波,就得早睡早起,是以虽然市集区热闹非凡,但大多数地方在这入夜之后还是灯火稀疏,两个人在房顶上奔驰,跑得无声无息也没引起别人注意。
这一奔就是小半柱香的功夫,“小二”的足迹在这里消失,不可不戒也抱着寻参跃下了屋顶。
“这条街背后就是西市,白天里整个西安城就属这里最热闹,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隐藏在此。”
放下寻参,不可不戒刚刚说了这么一句话,话音都还未落人还在继续找寻着小二留下的踪迹,旁边一户人家堆在门口的箩筐突然一翻,两条夺命琵琶钩夹带着劲风就这样朝着两人激射了过来。几乎只在同时,两边房头上突然出现了七八个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持着一把强弩,弩箭在月光下泛着蓝弯弯的光芒,显然上面涂满了剧毒。
“不好!”
不可不戒脸色大变,一拉寻参的手脚间快速点地已经朝向身后激射了过去,今晚真是八十老娘倒绷了孩儿,自己只道对方是派出几人来这里跟踪杀人而已,如今看着阵势毫无疑问鬼王爷郑九五就座驾在此,所以这一带早已经被布置得铁桶一般,无论对方是否识破自己的跟踪,自己孤身独人的跳进来也都是自寻死路!
心头已经来不及考虑到底是后悔玩游戏玩出火来还是怎么回事,武林中人又是积年的逃犯,甚至于身体已经先于脑袋做出了动作。但有的时候,丰富的经验和快速的反应未必就一定能带来正面的效果。
就在不可不戒后退将要撞进屋子以躲避正面的琵琶钩和防备四周房顶上的神机弩之时,背后那扇门却自己打开了。
这当然不是那扇门已经修炼成精通了灵,对这个不可不戒有好感所以助他一臂。严格来说门是被撞开了,里面一个胖大魁梧的有寻参一个半高矮,三个宽阔的大和尚从里面“爆”了出来,门板木屑横飞之中,一条鸭蛋粗细的水磨禅杖已经横扫而来,宛若要将面前两人一拍四段。
听得身后恶风扑背,不可不戒也知道背后出了杀手,无奈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前有飞钩后有不知什么重兵器,挨上哪个都是死。本当在此情况下,将手上那个女孩子往前一推去挡住飞钩同时封住上面弩机箭路,自己折身与那重兵器周旋,然后借机以敌人为盾再行逃窜这才是一等一的上着。若是换了三年前的“嫖”一定会想都不想就这么做,可今时今日的不可不戒却相反的仅仅抓住了寻参的手。
一刹那间已经到了鬼门关头,不可不戒一身武功瞬间也被逼到了极致。先将手头上的丫头往后一甩一压,听得风声定位已经将她扔到了那件重兵器的下方,自己则一个大弯腰蝎子钩,人俯下身去躲开了面前的飞钩,同时左脚倒踢而起,由下至上踹向横袭而来的重兵器。至于房顶上的那些,也只有寄希望于他们看见自己与身后这个人混战中不敢轻易放箭,若是真的放了,那也只好再做应对。
想是如此想,但假若光凭想象能成事,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失败这一说了。此地乃是鬼王爷夜宿之处,可以想象保驾护航的都是什么等级的人物,你会变招,难道他人便无后路?
对面黑暗中阴阴听得冷笑一声,两条锁链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内力灌注之处两柄飞钩也矫捷如蛟龙般腾动,眼前人腰是弯下去了,但那一双钩子也同样好像千斤坠地一样落了下去,阴魂不散的继续砸向不可不戒的头顶。于此同时,无戒也发出了好像熊吼一般的大笑之声,自己何等神力又练了一身大力金刚的外门功夫,这天下武林中说道硬碰硬就没人能是自己三合之敌,这贼厮鸟不自量力的拿条鸟腿就想来敌,若是转身看清老子面貌,怕不吓出屎来!
无戒,不可不戒,这两个名字简直好像天生敌对一样的都呆在少林寺中,也算是一种奇缘了。从名字开始,无戒就看这个不可不戒大不顺眼,若是以辈份而论他是少林方丈无因的师弟,也就是虚真的师叔,也就是不可不戒这小子的师叔祖,但无戒天生鲁莽凶恶,只因为一个名字“作对”便已经心中埋下恨因了。只是少林寺中久不得便,一年多前再次逃出少林时本想捎带上着厮鸟的脑袋以给无因秃驴做个留念,但走得太急未能达成,今天一见合该一偿所愿。
根本不理那倒踢上来的鸡蹄子,无戒手臂较力内功发动,本来如蛟龙般横扫的禅杖猛然间改扫为压,宛若一座泰山般朝着不可不戒的腰间就砸了下去。
“砰!”
一声闷响如雷,无戒但觉手中禅杖突然一滞,一股极大力道从腕下翻了起来,自己这一杖竟然是被人接住了!
素来以蛮力自傲,如今竟然遇见了对手,无戒心头一惊之下也是大起争雄之心,定睛看去,却是一个高才到自己肚子,腿最粗处还没自己手腕最细处粗的一个小丫头。正是那日间一拳将两个鬼头打成南瓜头的女孩,那时已经觉得她力气一定不在小处,今日相逢果然不虚。
无戒此人……该怎么说呢,他不属于那种坏得掉渣,专门损人利己之辈,若要说来应该说是一个浑人,思维简单就走一条线,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最讨厌有人跟他讲一些有的没的道理。如今一见寻参虽然是双手溅血屈膝跪地,但却是实实地空手接下了自己一杖,心中陡起较劲之心哪里还去管什么不可不戒,手中禅杖改压为推,整个人好像发狂的蛮牛一样推着地上女孩就往背后墙壁撞去。
不可不戒大惊难免,但那一双夺命双钩已经到了头顶,就是想要英雄救美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有身形再闪躲避双钩之变,百忙中将手中那柄两寸小刀往无戒身后飞去想要阻他一阻。但这大和尚天生皮糙肉厚更练得金刚之身,少林硬功天下无双之名却是不是盖的,那刀扔过去连泡影子都没冒一个,寻参已经被禅杖顶着撞碎了墙壁一直撞进了屋里。
西安城中大多房屋都是土木结构,唯有这一间屋子不知何故却是整间由石块砌成,外形固然别致,这耗工想来也不菲。只是对此时的寻参来说却不是欣赏房屋艺术的时候,前后浑铁禅杖后有一堵石墙,若是被压得实了,自己马上就是一张肉饼!
也无需任何武艺,也不是任何招式,勉强要冠个名堂只能是人本能的随机应变。寻参没听过“自相矛盾”的故事却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千钧一发之间本来跪着已经擦得满腿是血的人猛然将身再一矮双手往上一送,整个人躲在了禅杖之下。而那凌厉无比的一撞之势,浑铁的兵器便硬碰硬的撞在在了石墙之上,蛮牛巨力直将石墙捅出了一个窟窿。而无戒杀得兴起哪里管这小小的插曲,脚步用力丝毫不停,依旧将挂着的寻参往房间里撞去。
虽然避免了肉饼的命运,但此时的寻参模样也绝对不好看,双膝之下的小腿已经磨破了七八成的皮肉,两手鲜血淋漓掌心被震开,刚才虽然没直接撞到墙上,但乱石崩砸之劫总是避免不了,披头散发间脸上面上也被砸得这里青那里破,狼狈不堪。
这一撞到底又推了一间里间似的屋子,然后这一杖直到又撞塌了一座铁炉这才算是停了下来。此时的寻参整个人被撞倒在炉边,受伤虽然不算重,但看上去已经是一个血人。
无戒仰天大笑得意不已,所谓神力也不过如此,双手高举禅杖,又是狠狠一记秦王鞭山朝着地上人砸了过去。
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空手硬接了,寻参百忙之中也顾不得看,顺手从身边最近的火炉里抓出一条长物迎着禅杖挥了过去。但听一声巨响中火焰腾霄,铁精神兵悍然现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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