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剑屏年纪十三四,甚至长得比同年龄女孩还要还要娇小些,颇有常人习惯概念中小郡主的模样。郑家二公子却是年近三十,这两人年纪差出一倍有多,更是一男一女,若真的让郑克爽与沐剑屏动手一战,胜之不武不胜为笑,还没打就先输了。
郑克爽虽然在其他人眼里有纨绔子弟的嫌疑,但那是指作为一个上位者来说不够格,并非是指此人真的没有脑子。或者说再没高深思维的家伙,男人打女人,大人打小孩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这一点总是知道的。可正因为知道,所以对方这一军反将的高明,进退不能只好曲线救国了。
“既然是王家气派,那又何须事必亲躬。郑王家独立于海外多年,兵精粮足就是满清也不敢等闲视之,沐王府曾经辉煌,但早已破落。现在要兵没兵要将没将,沐家郡主怎能和我家少王爷并肩相比。”眼看少王爷为难,冯锡范也顾不得自己伤口未愈,只能出声支援了:“若是小郡主执意要以武林的规矩来解决,那么我们也不以大欺小,只要是沐王府的人全部一齐上,我们只下场陈近南一人,若你们能赢尽管赢去!”
冯锡范冷冷而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对方推来的棋盘又推了回去。
“哦,是吗?”眼见对方推手而来,小一淡淡一笑,没有正面接招而是引偏了对方的锋头:“陈总舵主的武功名望小女子是万分佩服的,就连日前沐家多少劫难也是多仗总舵主及天地会各位英雄化解。若是总舵主下场那我们是万万不敢与之动手的,直接算我们认输好了。”
小一张口天地会,闭口总舵主,前面欠了人情,后面不敢与之为敌。话里话去意思再明白不过,沐王府向天地会低头那没什么,至于郑家……大家看着办吧。
本来这样的情况下,郑克爽若是顺坡而下占对方一点便宜就罢手本也不难,但“陈近南”这三个字实在太刺耳。他区区一个家臣,在台湾的时候陈军师之名就远远比二王子响亮,到了中原京城,世人更只知道天地会,不知道郑王府。区区一个臣子竟敢爬到主子头上,这是忤逆大罪!
“陈近南,你敢不听我的话吗?”郑克爽越想越怒,一把掀翻了桌子:“我命令你,现在自己动手,擒下沐王府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辈待我发落!”
陈近南一生信奉忠义,可现在却忠义不能两全。违逆王子之命是为不忠,无故攻击江湖同道是为不义。想来想去别无他法,违抗二王子的乱命最多只是祸及个人,真个到了那个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到这里陈近南眼神一定,双手一抱拳:“沐王府的各位好朋友,此事纯属误会一场,若有冒犯之处请看在陈某薄面之上多多担待,他日陈近南定登门拜府自去请罪。各位若还有紧要之事,不妨先行离开。”
这会儿庙外还下着大雨,陈近南却说出请你们离开之语,看上去似乎是不顾人情,但沐王府等人皆不愿陈近南为了自己等而左右为难,就冲着天地会和陈总舵主这几个字,淋点雨让那姓郑的一让,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
想到这里,小一版沐剑屏对众人点了点头,沐王府人都冲陈近南一抱拳,再无一句多言,鱼贯而出牵马出了破庙。郑克爽见沐王府人对他们小郡主是俯首帖耳,陈近南却对自己已经不是阳奉阴违而是根本不放在眼里。这怒火当真烧得七窍生烟,晕头转向之下,竟然忘记敌我强弱之别,自己挺剑朝对方一人乱刺而去。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郑克爽就是想拣重伤员的便宜,这一剑不偏不斜正朝青奋后心刺了过去。
要按说这郑克爽也是练了十几二十年的剑术,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从未对武上心的人别说二十年,就算两百年也未必能练出什么像样的东西。青奋内功深厚,天蚕功疗效神速,就这两边说话的当口,脖颈要害处血管已经基本闭合,虽然不是真的痊愈,但只要不剧烈武斗那也和旁人没多大差别。而对付郑克爽,显然用不着什么剧烈动作。
对方人未回身,左手已经疾指反点而来。虽然剑长臂短,可不知怎的,自己的剑离对方后心还有半尺,对方的手指却离自己眉心不到半寸。
“手下留情!”
陈近南也冯锡范也料想不到小王子竟然会突然暴起伤人,电光火石间对方已经一指反击,以这一指的身手看来,若是点实了对方将可轻取小王子的性命。虽然知道沐王府的人看在自己面子上不会真的下如此死手,但郑克爽此人实在招人厌,对方是否会在盛怒之下出杀手那是陈近南不敢去赌的东西。
冯锡范胸口有伤,虽然血已经止住,但一动就牵扯到破碎的经脉,疼痛尚在其次,那头晕眼花的感觉才是真正要命的东西。他可没练过天蚕功,这短短时间那是好不了多少的。他虽救援不及,可陈近南却是神完气足,一剑刺出后发先至,正向对方手腕神门穴。
高手过招如果每一招都要双眼看见才有反应,那江湖上的人士恐怕三分之二都要死于冷箭了。青奋虽然背后没长眼睛,但陈近南甫一动已经感觉到一股剑气罩向了自己的手腕,若是继续点戳下去,没等戳到郑克爽的眉心自己神门穴便要先受剑创。当下变招如流水,翻腕间化戳为弹,中指弹出正中陈近南剑尖下三分处。
一指禅破了那精妙一剑,但两边内力一触,青奋顿感不妙。指尖传来的内力并非如之前遭遇那样刚柔兼备中庸之道,反而是如老树盘根一样朝自己缠了上来。这样的情况不是什么凶险之举,也不是什么奇功妙法,但对青奋来说却是最糟糕的事情,因为——这是陈近南对自己这个文士身份起了疑心。
其实一进庙陈近南就看到了这个从未蒙面的文士,看他和冯锡范的伤情,两人竟是两败俱伤。虽然对自己这个师兄的人品不齿,但他的武功却从来不敢小觑,沐王府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级数的高手,形貌还是自己从未听闻过的。只是当时情况特殊实在不方便多问,谁料最后还要是动手一较。
只是这一动手就勾起了疑心,少林功夫天下闻名,会使的人多不足为奇,但对方化戳为弹的动作实在太过行云流水,太过漂亮,而恰好自己前夜才刚刚见过某个也是少林高手用过这样的姿势,这样若还不起疑心,那也太小藐陈总舵主了。
武功招式可以隐瞒冒充,这一身内力却是数十年幸苦积修下来却是骗不了人。青奋感到对方试探而来,再想收手却是脖颈上一疼,牵动伤口晚了一步,两下内力一触,彼此身份更无半点隐瞒的余地。
“鳌拜?”陈近南可说是又疑又惊又喜又惧,疑的是鳌拜怎么成了这样,这变化已经超出了易容的程度,甚至让他一瞬间对自己的判断都产生了怀疑;惊的前夜刚刚交手,今天又是破庙相遇,对方竟和沐王府走在一起,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喜的是鳌拜这个奸贼落在自己面前,更身负重伤乃是千载难逢的诛杀之机;最后惧的则是,这个级数的高手拼死一搏威力非同小可,自己自信可以挡下,但少王爷就在旁边,要是稍有闪失那自己可是万死莫赎了。
陈总舵主肚子里五味翻腾,青奋版的鳌拜心中也是恶心的要死,眼看就可以安然分手,结果临末了还搅出事情来。自己从来不知道别人骂“搅屎棍”是什么意指,这会儿看到这个郑二公子总算是长了见识。
自个现在脖子处还长长一伤口,和陈近南打纯属找死,想都不想心触剑动,般若忏化无数剑气而出,这一次竟然是每人都射到了,包括那个手还捂胸的冯锡范都感觉到一股剑气朝自己咽喉射来。
陈近南见识过鳌拜的心剑,自己不怕也小王子却架不住,连忙闪到少主身前剑化为盾,十数道金色剑气尽数绞成了虚影。而其他人也为这突然而来的剑袭所惊,他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总舵主突然一句“鳌拜”是什么意思,那些剑光杀到眼前已经反应不及。措手不及之下眼看只能等死,可那些剑气却是透体而过,除了吓自己一跳之外竟是没有丝毫的杀伤力。
但这一惊已经足够了,青奋一式般若忏震住所有人的手脚,一把抓起徒弟上了郑克爽那匹好马,双腿一夹已经策马疾驰而出。
自己一直的旅行似乎总是在被追杀之中度过,原想这次会有改变没想到最后还是走回了老套。青奋嘴角浮起苦笑,唯一能做的只有快马加鞭——就算是逃命也要逃得快些才能保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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