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枯禅自问(1 / 1)

燕辉煌活了八百多岁,平生杀人无数,被人以用无数千奇百怪的言辞骂过,可唯独没有谁会骂他小孩!

小孩?一个拥有八百年岁数,拥有四卷天书,举手能破百僵阵,吐气能喝众派惊的人会是小孩吗?但就有人这么骂了,当面的骂,而且这人还是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指着鼻子的骂!

“你喜欢打架,我放纵你;你喜欢收集美女,我放纵你;你只愿意收留本地者而排斥游戏者,我也放纵你。

你做事有头无尾,踢了茅山就不知道还有后文要写,我给你擦屁股;你任性所为,弃易择难,想独自去劈小行星,我给你布局;你为了自己打得高兴,给白炎下令干扰我做事,我亲自出马前来扫尾。

你喜欢我们叫你主人,我们就那么叫了,可你自己说,你为我们做过什么主?我们为你奉献一切,你为我们做过什么?

白炎?白炎今年几岁?喜欢什么东西?讨厌什么东西?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最痛恨的事情是什么?不用回答,我知道你什么都答不上了!除了知道她忠诚你,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从来没有为她和为我们考虑过。你自己认为战死沙场无所谓,你就从来没想过我们是否也无所谓死在战斗中。你更没想过要是你战死,其他人将会怎样处境怎样过活。

这样的随心所欲,不顾前后,你说,你是不是小孩?”

燕辉煌被骂得哑口无语,张口结舌。平日里习以为常的生活,被这么一提,好像,好像自己真的全是在陈晓钤照顾之下才得以如此任性自在。虽然自己愿意挡在她们身前为她们的安危战至死亡,虽然自己愿意为她们取得一切她们想要的东西,但确实好像从没关心过她们。

“你以为自己很强大,很了不起吗?这真是每一个孩子的想法。一直我在众姐妹,在外人面前为你粉饰,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除了我之外,其他的女孩没一个人是因为爱而跟随你!

白炎是因为欠下恩情而宣誓效忠你;水银汞是因为挑战输了而跟随你;小玉只是因为单纯的少女崇拜;孔雀是因为向往不平凡的生活,甚至包括那个还没到手的战斗天使菲利娅。如果不是我一个一个布局安排,你真以为你可以靠魅力征服这些女人吗?

强?什么叫强,你真的明白了吗?不错,你功力深厚,福缘不浅,武学天资也很高。但这就是强了吗?

茅山掌教茅以轩对你的武功深感兴趣,对与你交手却是‘没兴趣’,你就没感到奇怪吗?

进入无限世界也不短时间了,光是正式的任务我们已经经历了四场。我们认识的队伍里都已经有的接到了b级任务邀请的暗示,而以我们拥有两个a级评价两个b级评价的战力更强的队伍却没有这样的邀请,你就没想过原因吗?

儒门教统甚至都不用跟你见过面,只凭风闻就能对我说,我过得很不省心。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无论是茅老仙、主神还是玉弦音,他们对你的评价都是——弱!

你以为拳头硬就是强大吗?错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正的强者源自内心。假如你单枪匹马走独行侠,那你的孤傲也算得一种‘强’的表达,但你还要拖上那么多的女人,却又不为她们考虑,一味的任性胡来,不停的招惹这个世界里越来越强的本地者。这不叫孤傲,这叫不负责任,这叫小孩子胡闹!这叫内心弱小!

你说你的分魂是废物,但你知道为什么主神会在这样的时候将你们放在同一个任务吗?那是因为你们根本就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区区的八百年修为根本无助于提高你的评价。你们都是迷茫而不知自我的人,错了,他比你强,他知道自己不知道,而你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你大概是太理所当然了,把一切事情都看成了顺理成章。但我告诉你,我也是有极限的,我不是神,我不可能包办一切的事情,为你处理好每一次的手尾。

我错了!我不该期盼着你自己醒悟,不该指望你自己能站到前面为我遮风挡雨,然后告诉我,我可以休息了。我早该像那个叫林倩的女人一样,把各式各样的难题扔给你,告诉你强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告诉你男人和男孩的区别在哪里。这个林倩比我聪明多了!

我……”

陈晓钤还要再说,终究伤势过重,情绪激荡之下爆发开来,七窍流血,心脏剧烈猛跳之后竟然渐渐开始停歇下去。

“晓钤,晓钤——”最后焦急懊悔的声音传入耳朵,陈晓钤合上了眼睛,之后无论能还能不能睁开,希望自己都不用再操劳了。

分身被骂得狗血淋头,青奋这个主魂也未见得好过。所有能折腾的方式都折腾过了,连自虐的都已经编了两本,实在无事可做,青某人只能用静坐和练功打发时间。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日子一天天过去,周围实在什么都没有,连送饭送水的人都没有,全靠自己随身携带的粮水解决饥渴问题。任何正常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都只能以发疯作为结局,青奋不想发疯,所以他只能强迫自己想一些变化的东西。

焦躁之心一开始确实越来越盛,但待到一个月后反而渐渐消褪了下去,青奋渐渐开始打起了枯禅。这门禅早在《连城诀》的时候就没打成,不到三天自己已经满世界乱跑,也唯有如今这个环境,实在没地方可跑,只能静下来了,慢慢进入了反省期。

心头明镜,抚去尘埃,照出来的才是剥离了表现的事实。自己进入无限世界也有一段时间,也曾打过团战,也曾独自历练,论见识其实已经不少了。但正是因为见识得太多,反而让自己迷惑了起来。

章刑很强大,他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就是简单的为报仇而修行,连掌团大权都交给了旁人,心无杂念,一无旁骛,那是一种纯粹的强。

赵莫言很强大,她给人的感觉不是神机妙算,她算错的时候那可多了,但她就是有那么千奇百怪的招数来应对,每每当自己眼睛看上去漆黑一片的时候她就是能找出路来,心思灵活多变,没有约束章法,那是一种玲珑的强。

陆双双很强大,她不能打架,就能做做东西,做做研究。可她却能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在里面,仿佛自己的生命已经与研究融为了一体,就算是自己这个半文盲看着她做事,也会不自然的产生“这人不成功就没天理”了的念头。那是一种专注的强。

血刀老祖很强大,他是恶人,却不像常见的那种会叫“好汉饶命”或者“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恶人。他仿佛想得非常通透,现在想来竟然有一种哲人的感觉,高高在上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为什么而做,往后三百年的路似乎已经在他眼前,那是一种通透的强。

林倩很强大,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她能为自己的信念而战斗。不会因为别人的夸奖而迷失,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嘲讽而停步,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生在这个世界上。那是一种知自己的强。

……

自己的力量在所见过的人里算是弱小,曾经许许多多的强人都让自己生出模仿的心思。但此时静下来,脑海中竟然只留下几个人的身影。诸如魔人布欧或者燕辉煌之辈竟然没有痕迹。

那自己到底该走一条怎样的道路呢?自己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同样是金钟罩,同样是龙气,同样是少林绝艺,自己应该迈哪条腿呢?

青奋还没有想明白,所以继续禅坐着。

陈晓钤终究是心有牵挂,求生意志极强,在鬼门关转悠了一个月,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眼帘第一人是小玉,看她一边在捣腾什么一边好像在哭,眼睛都肿了,看来已经是哭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小玉……”陈晓钤声音虚弱无力,便是想动一动手也是不能,更遑论坐起身来。

“晓钤姐!你醒啦!太好了!你吓死我啦!”僵尸少女惊喜交加,扑在陈晓钤身上更是哭得稀里哗啦,把病人的衣襟全弄湿了。

“好了,别哭了,你晓钤姐这不还没死吗?”陈晓钤努力抬起手,放在她的头上,抚摸着她的头发,望了望四下,还是自己的房间。“主人呢?他现在在干什么?”

“主人……哇,主人疯了!”不提这两字还好,一提小玉哭得更厉害了,陈晓钤连连安抚之下,才让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把这个月发生的事情讲说清楚。

原来燕辉煌自将重伤垂死的陈晓钤送回北京四合院之后,虽然努力控制她的伤势,但却没半点把握能救回她的性命。他一个万事不管的人,这时候也不知道该去何方求助,唯一能想得起来的只有学海无涯。既然玉弦音有重伤陈晓钤之能,他的学海又屹立两千年,那么必有救治的门路,这就星夜赶路的又奔向西藏,半路把儒门教统截了下来。

玉弦音愿意为陈晓钤医治,也可以不计较两位执令被杀之事,但却要燕辉煌入学海静修百年。燕某人何等霸道,岂会受人威胁,当下就要擒住这个学海教统,威胁学海就范治人。两人说翻了只能动手。

结果天地人三卷合一的三界灭绝惨败在了风**无定三绝之下,连毁佛剑都被破了。

主人回到四合院之后对着院内那口井发呆了一天一夜,只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吃不喝不眠,任小玉求也没用哭闹也没用,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陈晓钤暗暗松了一口气,懂得自我反省自我思量,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也许自己还该准备八色礼盒去给儒门教统送礼去。

“小玉,把我的电脑搬过来,我要工作!”

“你疯了?”小玉差点被吓疯了。

“没事。既然没死就死不了了,听我的话。我睡了一个月,进度耽搁了,我们得快赶回来。否则任务完不成,半年后我们全得被通缉!不过既然主人心意已变,我们的计划也可以加以变动了。”

小玉哭丧着脸将陈晓钤的工具搬到了她面前,又帮她调整好姿态,陈大总管又上岗了。

至于燕辉煌,他和自己分魂一样,正在陷入反思。不是没见过功力更深厚,招式更精奇的人,不是没经历过更加危险的境地,可从来没像与玉弦音这一战这般,从心底生出无力之感。

三界灭绝之威已被雨降万像浑沌灭破去,燕辉煌回身反抽,毁佛剑出鞘,舞动间天地俱暗,日月无光。八道黑暗气流从天而降,那是人类阴暗面凝聚而成的黑糜,便是至胜高僧也无法抵抗来自人性最深处的苦毒,障念一起便落无间地狱,仙圣也无法搭救。

半空中玉弦音还是那副谦和而慈悲的模样,盘脚而坐,周身风云涌动金雨飘飞,紫色浩然之气在黑暗夜空之中划出一片净土。见燕辉煌祭出毁佛之力,儒门教统一声轻叹,取下身后所负古筝,按宫挑商,竟是虚弹一曲。

他这古筝与众不同,上面虽有十六弦柱,却无一根弦丝,名副其实的无筝。无筝奏出无声之乐,玉弦音身后虽显现如来法相,却无金光夺目,无瑞气袭人,一如无筝,平淡无奇。

八道黑暗气流一股脑冲进玉弦音的身体,勾动他心底七毒之障,更起无穷魔念。贪、嗔、痴、怨、恨、苦、痛、别、离诸般魔念勾动佛心邪念,便要他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恶招已过,却见佛公子稳稳端坐半空,不愠不火,宛若无觉,毁佛之力竟不能动他分毫。一曲弹毕,玉弦音这才轻道:“我这筝名唤无筝,却有无筝之弦一十六根,分别是喜、怒、哀、惧、爱、恶、欲,色、声、香、味、触、法、贪、嗔、痴。世间岂无苦毒,人心岂无七情六欲,身在障中却不为障所牵绊,是为解脱。”

一言毕,毁佛剑崩然而断。只留下了震撼莫名的剑主人。

自己这么多年来妄自尊大,原来只是井底之蛙,还笑世间庸人,揽镜自照又何尝不庸。晓钤说得对,自己从来只是一个孩子,连为自己的女人遮风挡雨都做不到。今当自省,洗心革面,从头开始。

燕辉煌闭上了眼睛,开始进入枯禅。

接下来的岁月异样的平静,被打了招呼的神秘界没人再来找北京四合院的麻烦。最终得到了神秘的消息通报,并且落实了小行星撞击事件的各国政府也是忙了个四脚朝天。没有任何政府敢放出一丝毫末日降临的风声——事实上,太空拦截一颗半径十几公里的小行星理论上是可行的,但如果这时候全世界陷入恐慌动乱,那就真的世界末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行星一天天靠近,太空阻击战布置一天天接近完备,青奋的枯禅这时候却又陷入了困境。简单来说,是进入了心魔期。

坐禅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样,就是睡觉,那是一种深层次的自我反省,自我整理的过程。但这样的整理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人总有**,总有情节,总有矛盾的念头,当整理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些平时被自己潜意识忽略,不愿意去想的东西同样就会清晰起来,拷问坐禅者的灵魂。

比如说,一个火车扳道工,当火车来临时铁路两道上都站着人,一边多一边少。这时候扳道工需要决定是让火车保持正常路途,撞死比较多的人,还是走进岔路,撞死比较少的人。

某人的决定是保持正常路途,自己不动手扳道。因为走上运行的火车铁道是那些多数人的不对,不应该让做了正确事情的人替做了错误事情的人去死。

但是当进入禅定的时候,自己就会面临自己的拷问,自己到底是真的出于对错考虑而决定不扳道,还是因为不想手上染血,惧怕承担罪责和罪恶感而不扳道。自己真实内心的想法在禅定中会以最尖锐的形态出现,无法逃避。

所以常常有坐禅者走火入魔的情况,其凶险不下于生死之斗。

至于青奋……

恩,他太简单了,心魔期反而非是那么困难。深受各类yy、武侠小说熏陶,其精神已经深入骨髓灵魂,完全没有什么大义之类的东西,小义反而不少。什么伟大的事情全与他没一毛钱关系,金钱、美女、荣耀,赞扬,一个都不能少。练武是为了什么,不就为了这个吗?

当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男子汉大丈夫,也有所为有所不为。像扳铁道那样的事,他想也不想的会撞死人数比较少的那边,没半点内心不安。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数字比较问题,至于其他什么对错之类的,统统滚蛋。学了武功,就是用来以自己的标准决定别人生死的!

侠之大者他是不懂的,像守襄阳守到死之类的事情绝对干不出来。帮忙守城没问题,如果中途被人砍死那是命背,但要他城破之后还战死殉国那就不用提了。没必要和整个襄阳人民一起葬身蒙古人马刀之下,学了武功,关键时刻就是用来逃跑的。

侠之小者青奋坚持一些,比如惩奸除恶、锄强扶弱之类的侠客行径是他一贯坚持的。所谓好狗还要护三邻,学了武功就是一定要当侠客的,没有为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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