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宸接了圣旨,脸色平静,并无激动和愤怒的表情,因为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哪怕有想法,也不会当面表表露出来这样的。
朝廷这样的安排,让苏宸已经彻底失望,觉得没必要再跟南唐朝廷和李煜纠扯不清了。愤怒到了极致,往往以沉默回应,完全看淡,也就彻底的放弃了。
不争,不吵,不怒,完全对其心死!
李从镒和宦官,看到苏宸并没有异常,而是恭敬接下圣旨,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在他们来到苏府之前,李从镒和宦官就商议过,一旦苏宸反应过激,拒不接旨,那么就要调动侍卫,进行强硬的制服。
但考虑苏宸和彭箐箐、荆泓等人都有武艺在身,打斗起来也会有一定的风险,所以不到最后撕破脸,尽量不采用武力镇压的形式,还是和平处理此事为好。
万一真的伤到苏宸,无法交给宋国,也会出现问题。
“安国侯,你在府上放心的置办,跟家里人都交代好,明日一早我们便返程回京。”宦官说道。
苏宸点头,拱手道:“有劳这位公公和邓王了,待我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便随公公一起返回京城。
“甚好。”宦官点头,笑着答应。
当传旨的宦官和李从镒带人离开之后,苏府恢复了宁静。
许多府上的家丁和仆人,还不知事情的严重性,以为苏宸再次高升,已经被封王侯了,露出欢喜、兴奋。
只有白素素和彭菁菁,已经提前知道了内幕,明白这张圣旨代表着什么,苏宸已经被出卖了,被朝廷放弃,作为了谈判的筹码。
彭箐箐脸色铁青,说道:“枉我们这样竭尽所能,保家卫国,到头来就是这样一个安排。”
苏宸给他使了个眼色,说道:“回屋再说。”
手拿圣旨,苏宸走在前面,步履坚定走向了书房。
回到了书房内,苏宸将圣旨随手一扔,落在了书桌上,毫不在意;心中没有了敬畏,所谓的圣旨,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
白素素说道:“宸哥,现在形势已经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朝廷明着册封你为王侯,增加了爵位,实则是在安抚,看来要送你去大宋了。”
苏宸点头说道:“我已经料想到了,以朝廷和当今官家李煜的性格,只要北方提出议和,他就会答应,因为在他的骨子里,就不敢跟大宋硬碰硬、这种畏惧,已经卑微到骨子里,所以我们是不能改变这一切的决议,只能调整自己的心态来应对!”
彭箐箐说道:“那接下来?我们就这样任人宰割了,听从朝廷这样的荒谬安排吗?”
她的脾气有些大,不肯咽下这口气。
苏宸看了彭箐箐一眼,发现她正一脸愤怒,不禁声音转柔,安慰她道:“不然呢?朝廷下旨,我们身为朝廷的官员,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只能走一步说一步,暂时拆分一下财产,然后看如何一步步向北宋输送吧。
“以咱们苏家的目前财力,许多格物的新物品,即便去了大宋,我相信也会如鱼得水,无论是从文人名望,还是财力方面,我们都能在汴京城立足,只不过我有些担心,大宋朝廷同样充满了党争和内斗,我过去了,很可能陷入争斗的漩涡之中,无法独善其身。”
白素素惊讶道:“宸哥是担心到了大宋,会被各方拉拢,然后被迫得罪一部分人?”
苏宸点头道:“不错,据我所知,虽然大宋赵匡胤已经稳坐皇位,但是朝廷他一直没有立太子,还封他二弟赵光义为开封府尹,同平章事,权力极大,位列朝班之上,类似准储君,而赵普又是权相,目前与大皇子关系较近。
“赵普一直主张赵匡胤立大皇子为太子,所以赵普与赵光义之间已经正在争斗,而赵匡胤举棋未定这里,充满了博弈,朝中又有许多后周旧臣,和新臣之间的争权。
“所以,我去了北方朝廷,仍要面临着站队的选择,靠到一方,势必得罪其他方,我们在汴京无根、无靠山,自然就会如履薄冰一些,当谨慎行事。”
白素素露出了惊讶之色,恍然道:“原来如此,宸哥是在担心这些方面,这也难怪,你最近总是忧心忡忡,原来对大宋的局势也已经了解。我等妇道人家,却不知宋国朝廷有这些事情。”
苏宸怕二女担心,强颜欢笑道:“不过也无妨,我们边走边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遇到困难,解决就是了。”
白素素又问道:“那我苏家的家丁和仆人是一起带走,还是留一部分?”
苏宸想了想,说道:“我们暂时带一点忠实可靠的人北上即可,然后等我等在汴京城站住脚跟,在不断扶持经商代理人,打理这里的生意,定期折算成金银等,给我们运输北上,唐国有愧于我,必定不会阻止。而且,我们在汴京,也同样可以做生意,招募新的家丁、仆人。
“这一次,先把一些财产变换成金银珠宝,便于携带,我们带上一些,到了汴京城也能置办家产商铺,从头开始。”
白素素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只要人在,有能力在,她并不担心会在北方生活窘迫,因为有苏宸各种格物发明,层出不穷,充满商机,白素素又有经商头脑,哪怕到了汴京城,也会顺利起步,发展成大商贾。
苏宸让吩咐荆泓挑选了十名侍卫,忠心可靠,能够跟随出行,都是没有家眷的年轻男子,孤儿长大,没有家人,这样避免他们思念家乡,生有反心。
荆泓也辞去了都虞侯之位,重新成为苏宸的侍卫长,打算明日随他一起返回京城。
苏宸在下午,去探望了卢绛,打算做了一个道别。
卢绛听到这个消息,同样有些悲愤,觉得朝廷做的有些过分了,反而是苏宸安慰他道:“卢将军,我们做臣子的终究还是臣子,没有什么自由,无论是作为将军,还是作为文臣士大夫,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形势所迫,就要站出来承担这一切。我能想得开,卢将军也不必为此事感到愤怒,还希望你能继续与邓王一起守住润州,不让润州的百姓遭受战火洗礼。”
卢将军闻言,长叹一声道:“苏将军,为难你了,希望你不要因此憎恨唐国,憎恨朝廷,无论身在何处,你都曾是唐国人,润州始终是你的故土。”
苏宸心知卢将军是一个忠君爱国之士,历史记载,哪怕南唐亡国了,他还一心念着旧主,誓死抵抗到底,这种气节,在五代十国期间,尤为难得。
因为这个乱世,朝代更替,有的官员,甚至在四个王朝做官,历经沉浮不倒,没什么气节可言,习以为常。
像卢绛这种死脑筋,愚忠之人,少之又少,但同样也值得尊敬。
苏宸心中轻叹,点头道:“我知道了,卢将军请安心养伤,日后若是事不能为,也请保护好自身。”
他是想提醒卢绛一句,万一日后灭国了,被擒住了,要懂得服软,历史明确记载,卢绛抵抗到最后,被抓到汴京,还拒不下跪,被赵匡胤下令,拖出去砍头了。
二人谈论一番后,不胜唏嘘,苏宸辞过了卢绛,又去了徐府、韩府,也逐一做了告别。
入夜后,苏宸又陪着白素素回了一趟白家,做个交待,毕竟这一别,白素素也要跟家人长久分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