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吃过晚膳,与白素素依依惜别后,离开白府,坐上马车走在润州城的街道上。
明月当空,繁星点缀,江南水乡的夜晚,微风吹拂,水波荡漾,长街窄巷,青砖黛瓦,远处的杨柳和蝉鸣构出了一幅静与动的画卷。
马车沿着河堤的路,去往将军府,在润州河面上还有一些画舫船的丝竹管乐的声音,一些权贵豪绅、纨绔子弟们,在这种战争之下,仍不忘醉生梦死。
也许他们觉得诚不会破,生活会依旧。
也许他们觉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之”,一旦城破,他们的富裕生活或者命运,都会不受自己的控制,所以,他们想及时行乐,麻醉自己,这也是一种消极的避世而已。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苏辰不自然想到了这一句,或许南唐以前的灭亡跟这有关系,大部分的人其实并不关心这种战争,是因为守卫城池和国家,不是他们的任务,也不是他们的职责,只有军人和一部分有志之士,才会关注。
王朝更迭,在五代十国很常见,会有太多的战乱和朝廷更换。
所以,许多百姓已经习惯了,甚至并不觉得自己完全属于哪个国家,他们充满了不确定性,因此他们并不会那么在乎,因为无论城池地盘归属谁,他们的生活依旧,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
苏辰轻叹一声,放下车帘,继续赶路。
大约半炷香的功夫,马车来到了润州城内西侧,临时将军府就安置在这里。
这是一个大宅院,昔日居住的人是前朝的一位官吏,曾经做过兵部侍郎,病逝后,家里中道衰落,子孙把房产卖掉,被当地大家族接手,馈赠给了信任刺史。
王超越不想白得,象征地给了一百贯买下,不落话柄。
这次王越超亲自派人腾出来,给了卢绛居住,暂定为临时的将军府邸,待退军之后,卢绛离开,再归还府邸。
苏辰通报名字之后,会很快就被两名侍卫引入进去,其余护卫留在门外等候。
走近院子内,苏辰看到了月色下,卢绛正在院内练着红缨长枪。
卢绛虽已过花甲之年,但是舞起枪来,仍然孔武有力,看得出来,卢绛是有武艺在身的。
院内站在有几道身影,分别是裨将马雄,弟弟卢袭,还有几个亲卫兵,都是卢绛的心腹了。
苏辰过来后,马雄、卢袭等人拱手抱拳,向苏监军行礼。
卢绛也停下来,收枪而立,气血翻腾,身上出了不少汗,把枪扔给了一名亲卫,接过了毛巾擦拭了额头和脸上汗珠。
“苏监军来了。”
“卢将军好武艺啊!”苏辰夸赞了一句。
卢绛感慨说道:“见笑!我有些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再不经常耍耍,就耍不动枪了。
苏辰说道:“卢将军老当益壮,不必过于担心。”
卢绛微微点头,看向苏辰,问道:“苏监军,你这么晚了,还登门到访,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苏辰点头说道:“的确有一件事,需要跟卢将军商谈,是关于扩大军医数量的事,我打算招募城内的一批人,短暂培训后,可以进入军中作为军医助手,快速治疗伤员,另外,白家准备制造一批最新的止痛药、消炎药等,可以大量挽救那些受伤的士兵,避免他们伤病加重,发烧甚至发炎死亡,这些新药,可以很大程度上,帮助他们活下去……”
卢绛听苏辰详细说完了他的想法,神色一动,对着苏辰说道:“你的这些想法都很不错,而且出发点为了我军将士,在此,我代将士们先谢过你的宅心仁厚,能够为伤员考虑到这些,若是能够将下一半的伤病死率,那么我军伤员们,都会感激你的恩德了。”
苏辰并不居功,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既是监军,又曾做过郎中,不忍看到那些为保卫唐国,抵御敌军的将士们,因为伤势和没有药,就无法救治过来。所以,拿出出了这几个药方,找白家来制造药草,同时传授一些外科抢救的手段给学徒们。当然,这并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卢将军和几位将领也都有份,我等是一个团体。”
卢绛听出来苏辰这是并不想独占功劳,微微点头,心中比较满意。
其实他们的身份是无法跟苏辰相提并论的,毕竟苏辰正当红,乃是朝廷新贵,韩熙载的得意门生,整个孙党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包括皇室对他都重视有加,才华又冠绝江东,卢绛等人远不如他受宠和地位。
所以,哪怕苏辰一个人独享功劳,他们也无可奈何,甚至根本就插不上手,毕竟这东西实打实是苏辰研制出来的,所以,当听苏辰这样说出来,承认都是一个团体的功劳,他们都感到很高兴。
这说明苏辰愿意把他们当成自己人,当成袍泽的兄弟,而且他的心胸也开阔。
“苏监军,你的这些提议,本官全部能支持,请放手去干吧,明日你便可以着手,发布公示招募一些人充当军医,如何传授救死扶伤的的医术,还需要你来负责、操管了。”
苏辰答道:“这没有问题,我可以带人去做。”
卢绛说完这些,让人备好了茶,坐在竹椅上,也请苏辰坐下后,说道:“苏监军,我们以茶代酒喝几杯。今日鏖战,大家都辛苦了,趁着眼下无战事,好好与你沟通一番。
苏辰点头,端起茶杯,跟卢绛饮茶。
卢绛说道:“吴越兵的军营布置图,已被我就斥候打探到,夜间入城送来了消息。他们这次五万大军的粮草只带了半个月,后方的补给由常州调粮送来,而常州的粮草则由一部分搜刮当地附近的县邑乡亭,还有一部分来源于吴越国自己,如果我们能够派出一支奇兵,烧掉他们的粮草,润州外的大军便缺了粮草,要么撤退,要么重新调粮,会影响他们在这里驻军的信心,打击士气。”
苏辰说道:“将军打算派出一支敢死队,乔装打扮混入常州城内袭击粮仓吗?
卢绛将军点头:“是的,不过也只是这样想一想而已。毕竟,常州已经在吴越兵马占据下粮仓之地,必然有多人把守,即使我们派出几十人甚至一百死士,混入城内,要想袭击粮仓,也不大现实。”
“除非这些人武艺高强,那就另当别论了。但是我军中是挑不出这样的人才的,可不像你写的武侠小说那样,人人飞檐走壁,以少胜多。所以,要盯准吴越兵送粮的时间点,这就需要间谍、游枭之间,进行侦察和反侦察,得到可靠消息,我军再派出几千人去偷袭粮道了。”
苏辰明白,这就变成了一种间谍之间的战争,只有可靠的消息、准确的路线,才能在关键时候进行设伏。
卢绛又道:”可军中的斥侯人数有限,且做不到那么细致,所以,需要更多培养出一些斥候和游枭来,只是,时间未必等我!”
苏辰想到了秘谍司,说道:“这件事交给我吧,毕竟我在润州城呆了已久,认识一些大家族。可以让他们都出一些人手派去润州查探。另外,我会向朝廷申请密谍司帮忙,派出大量斥候和游枭,对吴越兵送粮消息做准确探查,一旦得到,我们就可以反制去切断吴越兵的粮草。”
卢绛闻言,微笑道:“好,那这件事也有劳苏监军了。”
“不必客气,作为身为监军,这也是我应该出力的,希望我与将军一起,携手击溃城外的吴越兵大军。”苏辰带着一种自信坚定和真挚诚恳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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