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城下,龙锐军围城十日,投石车的攻势终于停了下来。
似乎是因为石弹消耗殆尽,新的石弹还没有制作完成。
不过石弹可以就地取材,再加上现在的气候,制造石弹的时间比较快,守军知道即使敌军石弹告竭,只要储存几日,新的石弹就能够继续向前线供应。
石弹的威力还真是让辽东军大开眼界。
虽说辽东军曾经威震天下,但那支所向披靡的大唐铁骑已经远去,如今这代辽东兵早已经和百年前的那支兵马不可同日而语。
最要紧的是这些将士在东北承平太久,虽然也有一些攻城的理论知识,但几乎无人有攻城的实战经验。
龙锐军这次用粘土制作的石弹,辽东军这些将士中,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种石弹的存在,一些将领虽然知晓,但却有半数没有亲眼见过,更不知道这种石弹打出来的威力。
粘土石弹在剧烈撞击下可以碎裂,碎石片能够对人体造成一定伤害,当辽东军发现了这一点之后,立刻便有将领向汪兴朝请示,希望在城中也同样制造这种粘土石弹。
汪兴朝自然不会反对。
所以辽东军取了不少落入城中的石弹,依葫芦画瓢,也开始制造粘土石弹,等着敌军全线攻城的时候便可使用。
龙锐军的攻势一停就是三天,汪兴朝日夜琢磨着秦逍到底是什么诡计。
“大将军放心,管他们使出什么手段,最终还是要派人杀到城下。”见得汪兴朝一直都是神色凝重,身边有部将劝慰道:“他们总不能飞过城墙落到城里。”
汪兴朝闻言,却是身体陡然一震。
他立刻顺着城墙往城角方向走,速度并不快,但目光却一直扫量这城外空阔的地面。
寒冬未去,地面冻土很是僵硬。
他停下步子,双手搭在城垛上,探出身子,俯身向下张望。
身边跟随的几名部将互相瞧了瞧。
毕竟也都是受过训练,一人已经低声问道:“大将军,您是担心他们挖地道入城?”
有人望向远方的敌营。
敌军营帐连绵,却是呈半弧形设营,正中间对着城门的营寨距离颇远,少说也有四五里地,但两翼的营寨却是凸前,距离城墙最近的营寨只有三里地左右,但却又偏偏在投石车的射程之外。
居高临下俯瞰过去,敌营中却一片平静。
可以清晰看到敌军的巡逻队在营中巡查,甚至龙锐军的官兵就在营地里训练砍杀之术。
“来人,立刻在城中搜集水缸。”汪兴朝脸色变得异常冷峻,“在城墙根下每隔一段距离挖一个深坑,将水缸放进去,在军中找寻听力出众的军士日夜在水缸边仔细聆听,如果水缸内出现异响,立刻禀报。”
此言一出,诸将都是显出吃惊之色。
“大将军,敌军真的在挖地道?”
“还无法确定。”汪兴朝皱眉道:“秦逍和他手下那些人并不愚蠢。十天过去,他们除了以投石车攻打城门,并没有让军士发起一次冲锋,这实在是太过反常。如果只是以为他们不懂得如何攻城,那就实在是太小看他们了。”
“声东击西。”有人明白过来,吃惊道:“他们攻打城门,将我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在那边,但暗中却在挖掘地道?”
汪兴朝道:“暂时还无法确定。不过朱良方才提及,除非他们能飞过城墙,否则就只能强攻。”冷笑一声道:“他们或许无法飞过来,但挖掘地道,从下面杀过来,那却是大有可能。”
“大将军言之有理。”有人道:“如果不是另有诡计,他们不会一直这样消耗。”
“如果从一开始他们就准备挖地道,这十天时间,已经足够他们挖出很长一段地道。”有人神情严肃,探头往城下望去,从地表面当然看不出什么迹象,冷声道:“也许他们的地道快通到城墙下。”
汪兴朝道:“不要耽搁,立刻去搜集水缸。派人去传告其他各门,也让他们立刻应对,定要提防敌军以地道入城。”
他心里很清楚,辽东军要守下去,依靠的只能是坚固的城墙防御体系,如果被敌军破城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他麾下的兵力远不足以与龙锐军相比,只要敌军入城,辽东军就是以寡敌众,定然不敌。
“记住,城中的猎犬也都收缴上来。”汪兴朝见手下众人纷纷去准备,立刻道:“猎犬机敏,搜集猎犬在城根下巡逻,如果有人挖掘地道,它们更容易察觉。”
龙锐军大营之内,秦逍正与顾白衣对弈。
按照顾白衣的说法,静心对弈,不但可以让人沉下心来,而且在棋盘上纵横捭阖,亦能保持斗志。
龙锐军精锐尽出,那是铁了心要拿下辽阳,是以此番主要将领几乎都前来参战。
秦逍亲自坐镇南门,北门则是交给了皇甫云昭,而西门兵马则是由宇文承朝统帅。
顾白衣带着马场的将士也是迅速赶到,就在南门外协助秦逍。
两人看上去心情都是不错,云淡风轻。
“报,大将军,有紧急军情!”帐外传来声音。
秦逍握着手中的棋子,抬起头,道:“进来!”
却见到帐门掀开,一名男子快步进来。
“崔九爷?”秦逍见得来人,怔了一下,随即起身笑道:“你怎么来了?”
崔九爷自然是星罗堂的崔满城。
龙锐军当初拿下广宁城之后,星罗堂便对秦逍十分友好,绑了龙锐军不少忙。
特别是顺锦城一战,崔满城亲自在城中干扰敌军,而且在关键时刻带人出手救了不少豪族家主,而且声称是秦逍所安排,这让营平的世家豪族对秦逍更是感恩戴德。
星罗堂虽然没有直接效忠于秦逍,但却时不时地向龙锐军送出一些重要情报,在秦逍眼中,这位崔九爷也算是大功臣。
不过崔满城神龙见首不见尾,拿下顺锦之后,秦逍一度要论功行赏,本想重重赏赐崔满城和他手下一干人,但崔满城却在龙锐军拿下顺锦城之后,就销声匿迹,秦逍亦不知此人的行踪。
今日崔满城突然来到大营,秦逍倒还真是颇感意外。
崔满城上前两步,正要跪下参见,秦逍却是一把扶住,笑道:“没有外人,不必如此。来,坐下说话。”
“今日前来打扰大将军,是有紧急军情禀报。”崔满城恭敬道。
秦逍道:“好些日子不见九爷,九爷是回了广宁?”
“其实草民一直在辽东活动。”崔满城含笑道:“大将军心存百姓,乃是明主。崔某虽然是江湖中人,但也知道忠义,所以也希望能够为大将军的大业助一臂之力。”顿了顿,才道:“康丰县起兵,草民也是参与其中。”
秦逍一怔,看向顾白衣,顾白衣却已经笑道:“怪不得康丰县是辽东诸县第一个举事的地方,原来是崔九爷在背后帮忙!”
“不敢。”崔满城笑道:“其实辽东诸县的世家百姓早就对辽东军心存不满,只不过忌惮辽东军的凶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大将军天兵降临,拿下甲山之后,辽东世家们就已经蠢蠢欲动。草民与康丰县的几位世家长老有些交情,也知道只要诸县又一个率先起事,就必然会成燎原之势。为此草民就花了些心思劝说,正好辽东军在康丰强征青壮从军,有此时机,草民就趁机做了些事情,一举成功。”
顾白衣笑道:“大将军,有崔九爷一人,可抵数千雄兵。”
秦逍笑道:“九爷之功,非常人能及。”
“草民只是祈盼东北四郡的百姓能够早日脱离苦海。”崔满城正色道:“大将军的天兵欲要拿下辽阳,草民便注意玄菟郡那边的动静。玄菟郡的驻军不多,也不敢轻易抽调兵马来援。不过草民知晓大将军拿下辽阳后,必然会挥师继续东进,一举拿下玄菟,所以便安排人在玄菟郡收集情报。”说到这里,神色变得严峻起来,轻声道:“玄菟驻军兵马薄弱,而且毫无斗志,按常理来说,只要辽阳城陷落,大将军派一员大将领兵去攻玄菟郡,拿下玄菟郡可说是易如反掌。”
秦逍颔首道:“我确实也是如此打算。只要攻下辽阳,玄菟郡的驻兵肯定再无任何斗志,应该很容易就能够拿下来。”
“但草民却意外打探到,玄菟郡的东部边境,竟然开始有渤海军集结。”崔满城脸色冷峻,低声道:“大批的粮草军械正从渤海各府运往扶余府农城,而且在边境地带出现大批的渤海骑兵游弋。”
秦逍和顾白衣闻言,都是皱起眉头。
“渤海设十五府,扶余府与我大唐玄菟郡毗邻。”顾白衣道:“农城是扶余府的府城,如果渊盖建向农城集结兵马囤积粮草军械,这就表明他已经有出兵玄菟的心思。”
崔满城道:“草民已经派人乔装打扮前往农城打探详情,只要搞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兵马,便会立刻将情报送回来,向大将军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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