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如疾风骤雨般,不但敲打在辽东军的心头,也是让龙坝上的龙锐军精神一紧。
秦逍神色冷峻,居高临下俯瞰。
低沉的号角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他一颗心也是紧绷起来。
当号角声响起之时,他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几乎在一瞬间就能判断出来,那号角声绝非大唐兵马发出。
唐军的号角声一旦发出,声音会逐渐变得高亢嘹亮起来,辽东军如此,龙锐军也同样如此。
但突如其来的号角声缓慢而低沉,那声音似乎在闷鼓之中,欲要破鼓而出,却似乎差那么一口气,而且节奏极为缓慢,随着号角声拉长,那沉闷至极的声音逐渐向天地间弥散。
草原骑兵!
秦逍很快就记起来。
这号角声似曾相识,只因为他当初在草原上听到过。
北方锡勒人进军之时,响起的号角声正是如此。
突如其来宛若黑色洪流般的骑兵队伍,竟然是草原骑兵。
难道是不死军?
莫非另有一队不死军前来增援?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否定。
他很清楚,步六达部的不死军虽然威名远扬,但只有三千兵马,这不但是锡勒人训练的极限,也是他们财赋所能承受的极限。
即使步六达部真的将三千不死军全都调给了汪兴朝,但龙坝已经有两千不死军,剩下另有部署的不死军最多也就一千人。
可是现在席卷而来的草原铁骑,那可绝对不止千骑,少说也有两三千之众。
这股突如其来的骑兵,自然是让辽东军和龙锐军都感到吃惊。
窦雄没有耽搁,无论对方是什么来路,都要迅速做出反应。
他迅速上马,亦是向麾下骑兵紧急传令,立刻列队戒备。
辽东骑兵毕竟也是训练有素,仓促之下,也都是迅速作出反应,各自找到了自己的战马,迅速上马,在各队队正的呼喝声中,上千骑兵迅速列阵,为了防备龙坝上的敌军趁势而下,依然有不少骑兵正面朝向龙坝,随时准备应付敌军从坝上冲下来。
隆隆的马蹄声中,窦雄一颗心很快就往下沉。
虽然自北方而来的骑兵尚有些距离,但他已经看到了对方的旗帜。
阳光之下,旌旗招展。
“龙”字旗在风中飘扬,阳光之下,异常显眼。
那是龙锐军的旗号。
龙锐军之名,乃是当今圣人所赐,而且圣人更是御赐了一面战旗交给秦逍。
那面御赐战旗,自然是由秦逍亲自打出,现在也就竖立在龙坝之上。
但龙锐军其他各部兵马,虽然也都以“龙”字旗为号,却与御赐战旗颇有些不同。
但无论如何,在东北大地上,有资格竖起“龙”字旗的兵马,就只能是龙锐军。
窦雄看到阳光下飘扬的“龙”字旗,就已经知道奔袭而来的骑兵乃是龙锐军的援兵。
辽东军与周边诸部打交道多少年,那号角声响起,窦雄当然也能听出是草原骑兵的号角声,草原骑兵打着“龙”字旗,自然也是让窦雄震惊不已。
但他很快就判断到,不出意外的话,来的是真羽骑兵!
贺骨的刀兵、真羽的骑兵、步六达的箭手,这是锡勒人最强的三股力量。
虽然不死军也都是能骑善射,但是战马的品质却及不上真羽人,真羽骑兵甲天下,这也并非虚言。
辽东军镇守东北之后,威慑周边诸部,锡勒诸部对辽东军自然也是畏惧有加,而辽东军为了平衡锡勒诸部的力量,一直也都是采用分化离间的手段,让锡勒诸部互相掣肘。
这几十年来,真羽部在锡勒诸部中的实力首屈一指,也正因如此,辽东军背后一直在扶持步六达部,用以制衡真羽部。
这样的策略,厚此薄彼,自然也导致真羽部与辽东军的关系出现极大的裂痕。
当初为了打击真羽部,辽东军更是诱骗真羽部对步六达发起袭击,却落入辽东军和步六达联手设下的圈套,真羽部两位塔都战死沙场,部族损失惨重。
如此仇恨,真羽部自然是悲愤不已,只不过忌惮于大唐,虽然真羽部面上却也不敢撕破脸,但仇恨的种子却是深埋心底。
窦雄自然知道,秦逍领兵出关之后,很快就与真羽部搭上了关系,双方甚至建立了丝马贸易,真羽部出人意料地开始向龙锐军提供大批战马。
辽东军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虽然震惊,但细细想想,却也知道并不算太意外。
辽东军和真羽部的仇怨难以解开,虽说真羽部乃是锡勒诸部中实力最强的部落,但处境却十分严峻。
虽说如今真羽与贺骨两部的关系颇有缓和,但双方积怨太久,谈不上和睦友好,此外真羽与步六达更是水火不容。
除此之外,西边的图荪人一直觊觎漠东大草原,再加上与辽东军结怨,真羽部环顾四周,可说是处在四战之地。
此种情势下,真羽部为了部族的利益,靠拢龙锐军,其实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只是窦雄却想不到,真羽部竟然真的敢出兵前来增援。
更让他吃惊的是,龙坝之围,不到两天,而真羽部要集结兵马再派兵前来增援,即使日夜兼程,骑兵突进,没有个五六天时间,那是根本不可能赶到。
也就是说,在吉平城落入龙锐军之前,真羽骑兵就已经开始调动,而且出兵南下。
窦雄心中骇然。
难道秦逍早就洞悉了汪兴朝的计划,暗中从真羽部借兵?
辽东军本想设下圈套伏击秦逍,可到头来,难道反被秦逍设计,真羽骑兵一直在埋伏?
但局势已经容不得他多想,真羽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已经看到无数勇悍的真羽骑兵挥舞着马刀,嚎叫着向自己这边冲过来。
锡勒人上了战场,勇悍异常,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但他却也看到,在真羽骑兵之中,却也有一小部分龙锐骑兵,那支龙锐骑兵甲胄鲜亮,当先一人黑甲在身,就宛若一头猛虎领着无数恶狼席卷而来。
他甚至能够看到,那队龙锐骑兵冲锋在前,一面旗帜在空中飘扬,上面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姜”字,只一瞬间,他就知道对方的来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领兵而来的大将,骇然就是龙锐猛将姜啸春。
姜啸春的威名,窦雄自然是知道的。
就如同龙锐军对辽东诸将进行了调查一样,辽东军同样对龙锐军的诸多将领也都做了情报调查。
宇文承朝和顾白衣自然是秦逍麾下的左膀右臂,但姜啸春、赵胜泰、陆小楼诸将也都被辽东军重点调查。
这其中,姜啸春自然是威名最大。
毕竟曾经是麝月公主看中的人。
姜啸春的履历很丰富,在边军待过,也被编入过龙鳞禁军,此后又被麝月公主赏识,领兵镇守江南内库。
江南平乱之战,以两百轻骑突袭叛军,一战名动天下。
而且窦雄也知道,姜啸春来到东北之后,一直都被秦逍委以重任,跟随顾白衣在松阳草场练兵,那绝对是龙锐军中一等一的骑兵大将。
姜啸春一马当先,风驰电掣般。
而真羽骑兵在突进之中,队形迅速形成,两翼早已经迅速展开,就像是展开翅膀的雄鹰,比起中路骑兵,两翼骑兵的速度更是越来越快,看此情景,窦雄便知道敌军是要用鹤翼阵包抄过来,这阵势肯定是要将自己所部兵马吞下去。
他对草原骑兵颇为了解,知道草原骑兵最擅长使用的就是鹤翼阵。
这与他们在草原上的习性有关。
围捕猎物之时,草原人最喜欢中路慢慢推进,两翼则是迅速包抄,最终将猎物围在中间猎杀,插翅难飞。
这样的习性,也融入了草原骑兵的作战方式之中。
也许草原骑兵并不知道什么鹤翼阵,但他们的这种战法,恰恰契合了鹤翼阵的要领。
窦雄的瞳孔收缩。
真羽骑兵的出现,那是致命的存在。
面对气势如虹的真羽骑兵,窦雄此时最大的念头便是立刻逃离。
可是他知道已经错失了机会。
战场情势瞬息万变,将领需要敏锐地判断出战场的形势,时刻掌握战场的变化,当机立断做出决策,许多时机稍纵即逝,一旦错过,就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窦雄此时明白,如果在发现真羽骑兵出现的那一刻,立刻领兵向东撤走,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没有弄清楚援兵到底是哪路人马之时,他又如何甘心说撤就撤?
等到判断出援兵是真羽骑兵的时候,再想撤走,已经来不及。
现在撤离战场,麾下将士立刻就会陷入混乱,而且敌军左翼已经突进过来,再往东撤,肯定会被对方的左翼骑兵截住。
撤离之时,阵型全无,一旦被真羽骑兵冲杀,后果肯定是一场噩梦。
他没有选择。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正面迎敌,同时期望不死军能够迅速做出反应,从两翼杀过来增援,若是如此,还有可能扭转局面。
不死军与真羽骑兵乃是死敌。
他相信只要不死军发现攻来的是真羽骑兵,肯定会激起不死军的战意。
窦雄握刀在手,回头看了一眼,上千骑兵早已经是列阵待命。
“事到如今,唯有拼死血战。”窦雄高声道:“诸位,窦雄愿与诸位血战到底。”再不犹豫,高喝一声,催马向前,迎向了奔袭而来的真羽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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