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平城内,为了避免影响城中百姓,宇文承朝在城中的一片空阔处下令暂时扎营。
骑兵们长途奔袭,抵达到城外都还攒着一口气,待得敌方撤军,将士们终是感到倦意袭来,许多人甚至没来得及吃完饭,倒头就睡。
宇文承朝能够体谅将士们的辛劳,也知道辽东军那头肯定不会甘心就此放弃吉平,这边很可能还会有一战,当下还是要让将士们尽快恢复体力和精力。
赵胜泰带人继续防守,暂时也正好趁机让骑兵们好好休息一夜。
宇文承朝与军士们一同食用干粮,并没有搞特殊。
实际上大唐的军中等级森严,各级将官的饮食都是不同。
但在龙锐军中,并没有军士受苦而将领享受的情况,也正因如此,将领和军士们的关系相处的都很和谐,以宇文承朝为首的大部分将领都得到军士们的敬畏。
这些骑兵大半是龙鳞禁军,龙鳞禁军驻守皇城,在京都时候的待遇自然是极好,但即使如此,将领和军事的待遇也是有极大差别,像澹台悬夜那些高级将领,都是食用小灶。
此次奔袭,禁军们都是携带干粮在身,这样的艰苦,其实许多人多年来都不曾体会过,甚至有人在怀疑自己选择投入龙锐军是否正确。
不过看到宇文承朝与大家一起共患难,吃的也是干粮,喝的也是水袋子里的水,心中的怀疑也就释然,连将领都能吃这样的苦,作为军士,这些艰苦也就自然而然能够忍受。
而且秦逍之前的承诺也兑现,此次奔袭之前,每人都分到了两匹纯正的真羽马。
宝刀配英雄。
对骑兵来说,一匹极品战马的诱惑无与伦比。
真羽马甲天下,天底下每一名骑兵都希望拥有一批真羽马。
只不过真羽部历来控制真羽马的外流,大唐想要得到真羽马那是比登天还难。
如今众人能够获得真羽马,心中的激动,自然是难以言喻。
“贵姓?”宇文承朝拿着水袋子,一屁股坐在几名禁军边上,看着整大口吃干粮的一名禁军,含笑问道。
那人急忙放下干粮,正要起身行礼,宇文承朝摆手道:“坐下说话,不要拘礼。”
“小的聂老本,是禁军司戈。”
“聂老本?”宇文承朝笑道:“这名字好,有老本在身,怎么都输不了。”
此言一出,边上几人都是笑起来。
聂老本摸摸头,笑道:“郡尉大人,你这话,和......和大将军说的一样。”
“哦?”
“大将军也说我名字取得好,不管怎么折腾,老本都在。”聂老本笑道。
宇文承朝也是笑起来,道:“看来我和大将军所见略同了。”看了看其他几人,微笑道:“你们刚刚投身龙锐军,立刻就让你们出战,可是辛苦你们了。”
“当兵就要保家卫国。”聂老本立刻道:“郡尉大人,不瞒你说,其实咱们在京都的时候,就听过辽东军的所作所为。这帮杂种,在东北胡作非为,鱼肉百姓,听说他们的许多将领还在东北大肆圈地,视大唐军法如无物,这样的败类,就不配称为唐军。”
“不错。”又有一人道:“郡尉,小的有一个远方亲戚就在辽东,几代人积下百来亩田产,日子过得也是殷实。可后来那些田产硬是被辽东军给占了去,一家人实在没有办法,入关投奔。他们说辽东军威逼利诱,为了夺取田地什么都干得出来。”
其他人也都是纷纷斥责辽东军无恶不作。
聂老本道:“想当初,辽东军威震天下,那也是我唐军的荣耀。他们镇守东北,周边蛮夷都是小心翼翼。可是近些年来,渤海人蠢蠢欲动,已经不将辽东军放在眼里。”摇摇头,叹道:“想当初武宗皇帝东征渤海,渤海人跪地乞和,此后对我大唐恭顺无比。但上次渤海使团入京,那可是嚣张跋扈,那个渤海世子竟然狂妄到在京都摆擂,视我大唐无人。如果不是大将军斩了那狗贼,我大唐的威名必将受挫。”
“是啊,渤海人在京都嚣张跋扈,不就是辽东军无能?”边上有人叹道:“辽东军如今只知道贪图享乐,连渤海小国都瞧不起。如果辽东军还是从前的辽东军,渤海小丑怎敢如此?”
“这帮家伙就该早早除掉。”有人握拳道:“他们在东北为非作歹,比贼寇都不如,如今大将军要铲除这帮贼寇,那是再好不过。郡尉大人,不瞒你说,咱们在京都一谈起辽东军这帮杂碎,就恨不得提刀杀到东北来。当时只觉得不可能有机会,只有心里生闷气,谁成想如今竟然有机会亲上前线,追随大将军荡平贼寇,说句真心话,就算真的死在这里,那也是心甘情愿。”
其他人都是纷纷表示赞同。
宇文承朝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欣慰,这些禁军血性犹在,确实是一支精锐之师。
“大家放心,大将军和我们对大唐忠心耿耿。”宇文承朝道:“只要我等荡平贼寇,朝廷励精图治,大唐依然可以恢复从前的荣光。”又道:“大家用过干粮后,都好好歇息,以后有的是为国立功的机会。”起身来,拍了拍身边兵士的肩头,以示鼓励。
他自己也是有些疲累,找了个地方,准备好好歇息一晚,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得耳边有人叫唤,条件反射般坐起来,见到一名兵士正在身边,那人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见得兀自昏黑,皱眉问道:“什么事?”
“郡尉大人,他们又回来了!”军士道:“赵校尉让小的赶紧过来禀报。”
宇文承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疑惑道:“回来?谁回来?”
“辽东军。”军士道:“他们去而复返,而且.....而且兵力比之前多得多,如今已经兵临城下。”
宇文承朝一怔,随即有些吃惊道:“这么快?”
他猜到辽东军肯定不甘就此失去吉平,很可能还会调兵前来,但想着钱思益刚刚领兵撤走,即使皇甫云昭那边再有动作,肯定也要时间准备筹划,孰知这钱思益前脚刚走,却又迅速折回。
“现在什么时辰?”
“丑时刚过。”军士道:“已是寅时!”
宇文承朝心知不能耽搁,立时传令让将士们起身,又迅速调动人手,一部分去南门增援布防,主力则是迅速赶往城北。
虽然天还没亮,但大部分将士也都还是睡了两三个时辰,体力也是略有恢复,宇文承朝下令之后,将士们倒也是迅速行动起来。
宇文承朝率先来到城北,登上城头,赵胜泰此刻正在城头,见到宇文承朝过来,立刻道:“郡尉,他们去而复返,兵力增加不少,应该是半道上碰到了辽东军的援兵,所以调转回来。”
尚未天明,天色依旧昏暗,宇文承朝依稀看到城外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辽东军还真是大兵压境。
“援兵来得倒是不慢。”宇文承朝冷笑一声。
赵胜泰道:“应该是皇甫云昭知道郡尉会率兵来援,所以也立刻增派援兵。”
“不是。”宇文承朝摇头道:“援兵绝不可能是从顺锦城调过来。”
赵胜泰一怔,宇文承朝皱眉道:“顾将军手里有近万人马,草场距离顺锦城不过百里之地,皇甫云昭要提防顾将军那边的压力,必须保障城中有足够兵力守卫。”顿了顿,才道:“你看,他们的援兵至少也有两三千人,两部兵马合流,也就是四五千人。皇甫云昭是率兵八千进驻顺锦,上次死伤的兵士加上归顺我军的除去,最多也就六千多人,这五千人调出来,城中岂不是无人守卫?”
“不错。”赵胜泰也明白过来,“就算加上城中原有的驻军,皇甫云昭如果敢调出五千人来打吉平,那么顺锦最多也就三千人,顺锦城不比吉平,四面都有城门,如此一来,每面部署的守军甚至不到一千人,这......这肯定是兵力不足。”
宇文承朝见得敌军尚在布阵,并能没有立刻发起攻击,眉头锁起。
“郡尉,如果不是顺锦的兵,难道是从辽东调来?”赵胜泰想了一下,更是感觉吃惊:“吉平被我们拿下的消息,即使传到辽东,也要时间,汪兴朝得到消息后再调兵遣将,然后增援过来,前前后后没有五六天时间根本不可能做到。这支援兵难道是从辽东飞过来的?”
宇文承朝双手搭在城垛上,皱起眉头,沉默片刻,才道:“不对劲,老赵,这.....这中间好像不太对劲。”
其实赵胜泰也已经感觉到其中有蹊跷,但一时还想不明白,看着宇文承朝道:“郡尉,辽东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也觉得这中间很不对劲,可是.....说不上来到底哪不对劲。”
“你赶紧安排几个人,立刻从南门出去。”宇文承朝道:“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去向大将军禀报,告知当下的情势。让他们禀报大将军,辽东军此番很可能设下了什么圈套,让他们一定要小心谨慎。”顿了顿,目光如刀,缓缓道:“也许援兵不只有这一支,汪兴朝很可能还安排了其他兵马,只是其他援兵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