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从来都是一副遇事不惊的从容之态,可是听到秦逍最后这句话,两条修长的柳眉瞬间锁起。
“你觉得有人要引诱本宫来江南?”
秦逍神情十分凝重,道:“以公主之尊,江南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能屈尊前来,唯独内库出现问题,公主立刻便想到要亲自前来江南调查。内库是公主在江南最重要的东西,一旦出现问题,公主自然不可能视若不见。”
麝月美艳的脸庞也变得冷厉起来。
“到目前为止,调查内库所得出的结果,似乎是指向令狐玄,确定令狐玄是盗窃内库的幕后真凶,其后的重重,似乎都只是为了证明令狐玄是王母会众。”秦逍缓缓道:“所以表面上看来,只是有人想要给太湖盗罗织罪名,借助朝廷之力除掉太湖盗,可是......这场布局花了数年的功夫,从内库失窃开始,至今已经也有四五年的时间,那些人耗费如此精力,是否仅仅只是为了坐实令狐玄的罪名?”
麝月抬手轻按眉心,若有所思。
“如果是利用内库案来构陷太湖盗,那么这些人就不怕公主查明真相?这样的构陷方法,牵扯到内库,牵扯到公主,是否太过铤而走险?”秦逍目光变的愈发锐利起来:“盗窃内库,计划周详,不但耗时极长,而且其中牵涉到的人力物力也绝不在少数,既然他们有此等能耐,要想出其他构陷太湖盗的方法并不困难,为何非使出这样铤而走险的方法?”
麝月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走到虚掩的窗边,轻轻推开窗户,望着庭院中的两棵大树沉默不语。
天已经亮起来,晨曦的清鲜弥漫进入屋内,麝月一双漂亮的眼眸子盯着大树,良久之后,才回过身,看向秦逍问道:“引诱本宫到江南的目的何在?”
“小臣不知。”秦逍很干脆道:“可是如果小臣真的不幸言中,那么如今的江南,就已经是滔天陷阱。他们既然花了多年的时间布局,是为了引诱公主进入陷阱,那么在江南势必有着极其周密的谋划和布局,其中的阴谋,甚至是小臣无法想象。”站起身来,靠近麝月身边,问道:“公主此行江南,知道的人有多少?”
麝月显然也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虽然秦逍所言只是一种猜测,可是这样的猜测一旦成真,那么眼下的形势可说是异常严峻。
“不多。”麝月道:“本宫离京,只有圣人知晓,圣人对本宫前来江南也是十分犹豫。不过内库非比寻常,胆敢对内库下手,对方不但胆大包天,也必定是有着极强的实力,而且对朝廷存有反心。江南是帝国的财赋重地,绝不能出任何问题,所以本宫才会想着亲自前来江南暗中彻查,而圣人犹豫再三,最终也是答应了本宫。但本宫离京,自然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除了圣人,本宫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离京的时候,也是乔装打扮,悄无声息。”
秦逍道:“所以京都那边,除了圣人外,没有人知道公主离京?”
“至少本宫离京时候,确实如此。”麝月蹙眉道:“本宫顺水而下,十分低调,今晚抵达苏州,潘维行事先也是毫不知情。”
秦逍想了一下,才继续问道:“公主之前说过,抵达苏州之后,先去了内库,那么内库有多少人知道你的行踪?”
“前往内库,除了姜啸春和你们大理寺的费辛,其他人也不知道本宫来到苏州。”麝月知道当前形势严峻,对秦逍倒是有问必答:“本宫从姜啸春和费辛口中了解了内库案的经过,下令他们继续封锁内库,任何人不得进出。姜啸春是本宫的心腹,他封锁了内库,本宫来到江南的消息自然就无法从内库之中被泄漏出去。”
秦逍点点头,又问道:“那刺史府这边如何?公主召见小臣之前,可还召见其他人?”
“本宫进城也很小心。事先派人见了潘维行,尔后秘密进入刺史府,在你之前,只见过潘维行,听他禀报这边的情况。”麝月缓步走回椅边,坐下去道:“在他之后,只召见了你和陈曦。”
秦逍道:“所以除了寥寥数人,公主抵达苏州城的消息暂时还没有外人知道。”
“秦逍,你当真觉得江南有人布局要谋害本宫?”麝月似乎还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打大唐公主的主意。
秦逍道:“我的公主殿下,你是否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相信?你是什么身份,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凶险,那也绝不可置身险地。即使小臣的猜测是错的,可是为了你的绝对安全,你也不能留在江南。”
麝月凝视秦逍,道:“看来你对本宫的安危还是很在意。”
“你是大唐公主,小臣是大唐臣子,当然关心公主的安危。”秦逍正色道,心中却想,在京都的时候你就承诺过,内库案如果被查清楚,你便要奏请圣人训练新兵筹划收复西陵,如今我将收复西陵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当然不希望你出现任何意外。
麝月微一沉吟,才道:“天已经亮了,这时候本宫离开,很容易被人看见,等到天黑之后,本宫离开苏州。”问道:“你是否跟本宫一同回京?”
“小臣自然也想离开这是非之地。”秦逍叹道:“可是不出意外的话,小臣恐怕早就被人盯上,如果跟着公主一起离开,只会暴露公主的行踪,甚至牵累到公主。小臣暂时不能离开,公主离开苏州后,日夜兼程尽快返回京都,小臣在这边撑一段时日,等到公主确实安全了,小臣再做打算。”
麝月凝视秦逍,美眸之中显出一丝欣慰之色,道:“秦逍,本宫没有想到你还是个忠臣。”
“难道公主此前以为小臣是奸臣?”秦逍心想我虽然不知你深浅,可是我的长短你应该不会一无所知。
麝月瞟了秦逍一眼,挥手道:“你先退下吧,本宫好好想想。”
秦逍拱手退下,出了门,那两名戴着面具的守卫依然护卫在门外,院内却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这一夜折腾下来,秦逍倒还真有一丝疲惫,出了院子,伸了个懒腰,边上就传来一声咳嗽,秦逍看过去,只见陈曦就站在一旁,笑道:“少监大人!”
陈曦靠近过来,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秦少卿是否劝说公主尽快离开江南?”
秦逍一怔,皱眉道:“少监大人为何会这样问?”
“你我心里都知道,从内库案开始,处处蹊跷。”陈曦轻声道:“虽然暂时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江南不是久留之地,公主突然到来,我竟然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秦逍知道自己既然发现了诸多问题,陈曦作为紫衣监少监,见多识广,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低声问道:“少监大人昨夜为何主动要跟随知府衙门的兵丁去客栈抓捕屠阔海?”
“我只担心如果我不到场,屠阔海一行人会被杀了灭口。”陈曦没有隐瞒。
秦逍一怔,眉头更是锁紧:“为何要灭口?”
陈曦想了一下,才道:“许多证据都指向令狐玄是苦海将军,如果屠阔海被抓,我们审讯之时,屠阔海为令狐玄辩解,否认太湖盗是王母会众,是不是会多起事端?有些人不希望我们审讯屠阔海。”
“你是觉得苏州知府梁江源会让人灭口?”
陈曦道:“这只是我的担心,也许是我多虑了。”顿了顿,才轻声道:“屠阔海在官兵围捕之前就设法逃离,而知道昨夜行动的人寥寥无几,屠阔海是如何事先得到消息?”
秦逍点头道:“所以苏州官府里有内奸?”
“自然是有人走漏了消息,但走漏消息的人未必是为了救屠阔海,而是不希望屠阔海落到我们手里。”陈曦道:“透露消息给屠阔海,让他早早逃离,恰恰证明令狐玄很有可能是被诬陷。”
秦逍想了一下,才低声问道:“少监大人怀疑谁会是内奸?”
“昨日在场听到昨晚行动计划的人,都有可能。”陈曦神情冷峻,轻声道:“包括潘维行在内。”
秦逍四下扫了一眼,道:“先前马长史也在外面等候,他去了哪里?”
“他受了伤,去看大夫。”陈曦道:“不过潘维行方才和别驾卫泰然单独说了一会子话,似乎吩咐卫泰然做什么,卫泰然领命而去。”
秦逍先是一怔,随即瞳孔收缩,问道:“潘刺史在哪里?”
“卫泰然离开后,他说要先去歇息片刻。”陈曦见秦逍神色不对,低声问道:“怎么了?”
秦逍也不多言,立刻找人讯问潘维行在何处,知道地方后,找到一处屋外,推门而入,只见潘维行正坐在一张躺椅上,似乎正在休息,听到有人直接推门进来,潘维行睁开眼睛,见到秦逍,立刻坐起身,顾不得恼怒,问道:“是殿下召见老夫?”
“刺史大人,卫别驾去了哪里?”秦逍直视潘维行,目光锐利。
潘维行皱起眉头,却还是道:“是殿下要见卫别驾?他奉老夫之命,去了钱家。剿灭太湖盗迫在眉睫,公主担心军资不足,身为臣下,自然要为殿下分忧。老夫派卫别驾先去和钱家商议,说服他们主动捐献军资.....!”
秦逍双手握拳,叹道:“潘大人,你可是惹了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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