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宗李豫继位前的那场宫廷政变,向来没有一个专有名词,大概是因为肃宗李亨废了年号制度,所以不方便拟词吧,考虑到这场政变的主导是李辅国,就暂且以他为名。
对于政变的缘由和经过,新旧《唐书》记载不一。《旧唐书》代宗本纪云:“肃宗大渐,所幸张皇后无子,后惧上功高难制,阴引越王系于宫中,将图废立。乙丑,皇后矫诏召太子,中官李辅国、程元振素知之,乃勒兵于凌霄门,俟太子至,即卫从太子入飞龙厩以俟其变。是夕,勒兵于三殿,收捕越王系及内官朱辉光、马英俊等禁锢之,幽皇后于别殿。”
张后传则云:“肃宗大渐,后与内官朱辉光、马英俊、啖廷瑶、陈仙甫等谋立越王系,矫诏召太子入侍疾。中官程元振、李辅国知其谋,及太子入,二人以难告,请太子在飞龙厩。元振率禁军收越王,捕朱辉光等。俄而肃宗崩,太子监国,遂移后于别殿,幽崩。”
《新唐书》代宗本纪云:“肃宗张皇后恶李辅国,欲图之,召问太子,太子不许,乃与越王系谋之。肃宗疾革。四月丁卯,皇后与系将召太子入宫,飞龙副使程元振得其谋,以告辅国。辅国止太子无入,率兵入,杀系及衮王僩,幽皇后于别殿。”
张后传则云:“帝大渐,后与内官朱辉光等谋立越王系。”
两相比较,《旧唐书》认为张皇后是要谋害李豫,乃为李辅国、程元振等察知,调兵助李豫铲除张后一党,而《新唐书》则认为张皇后原本的目标是李辅国,因李豫不肯杀辅国,始与李系合谋,召李豫入宫……
司马光作《资治通鉴》,基本上是认可《旧唐书》之言的,但笔者却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因为张皇后若能先除去李辅国,则久居东宫、不与外臣相往来的李豫对她而言,就不算什么问题了,很容易控制;但若仅仅谋害了李豫,李亨还有一大群儿子跟边上虎视眈眈呢,李辅国完全可以挑一个拥戴,而不必跟着张皇后的指挥棒走,去扶持李系或者张后亲儿子李侗啊。
这主要在于,张皇后手中几无武力。无论新书、旧书,都认定禁军掌控在李辅国手中,而其党羽程元振,旧书记为“内射生使”,新书记为“内射生使、飞龙厩副使”,应该是英武军(殿前射生)的一二把手。而张后呢?只有《通鉴》提了一句:“系乃命内谒者监段恒俊选宦官有勇力者二百余人,授甲于长生殿后。”
则以二百阉宦对敌数千北衙禁军,这不是作死呢嘛,简直如同高贵乡公曹髦“率殿中宿卫苍头官僮鼓噪而出”一般,且无论张后还是李系,脑袋上可还都没有皇帝的冠冕哪。
因此笔者认为,张皇后的主要铲除目标是李辅国,先命李豫除之,但李豫也不傻,坚决不肯,于是张后才与李系合谋,打算召李豫入宫来,迫其从命。李辅国在察知此事后,便勒兵阻止李豫入宫,并将其劫持到程元振任职的飞龙厩,遂以太子、监国之命,发动政变,铲除了张后一党。
因为从东宫前往东内大明宫,最近便的道路是走外朝的建福、明凤、望仙三门;而即使不方便通过外朝、中朝把,也能走大明宫西侧的右银台门或者九仙门;而李豫却偏偏兜大圈子,跑去太明宫北侧的凌霄门,这就很不合乎情理了。只能判断为:在抵达凌霄门之前,李豫就已经被李辅国、程元振所劫持了,而不仅仅是被他们从凌霄门“保”着去了飞龙厩。
总而言之,宫廷政变,不一定要动兵,或者动用众兵,而首先滥用武力的,不是张皇后,而是李辅国。
只是这么一来,那就很没意思了,基本上毫无悬念,张皇后就是等死的,李豫傍着李辅国是躺赢的,主角李汲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可有可无。因而笔者对于当时的宫内形势,做了一定的调整。
反正因为李汲小蝴蝶翅膀的煽动,即便大局不变,细部终会有所扭曲,好比说南霁云、雷万春未死,药罗葛顿莫贺达干提前二十一年得为回纥可汗,吐蕃尚不能全得陇右,等等。影响既有可能是好的,却也有可能是坏的,则因为刘希暹与李汲生隙,而使神策军倒向张皇后,这种状况,也不能说就绝对不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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