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愿你一世安好(1 / 1)

那一夜,整个庭院出奇的静,接到她信号进来的鬼医,将引血需要的一切用具都已准备了齐全,只在放下东西之后才看了她一眼,竟没有试图再问她是否真的决定了,因为她眼中的坚定已经说明了一切。

其后进来的涵言和暗洛,未等她反应便齐齐跪在她身前,暗洛那样一个铁打不动的人,那一刻竟然眼角含泪,但见他重重的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唇却始终抿紧,一言不发。

一夜的时间还算充裕,况且有鬼医早就开始着手准备了今日要用的东西,她的腕脉被割开的那一刻,她感觉到的不是血液的流失,感觉到的却是与即墨东隅的点点滴滴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瓦解,破碎,直至消失。

她的眼角却始终没有一滴泪水,还好,今晚之后,她的身体里流着的就是即墨东隅的血,就让这最后的维系,陪着她走到生命的尽头吧。

往日的一切,在那一刻都如幻梦里的一场空花,那梨花落尽里携手的温暖,今后再也没有机会得见。

那一刻,她的心绪浮凉,若瑟瑟秋夜里的灯花,那一刻,她似乎感觉到了风声细细,嗅到了花香淡淡,眼前白光一现,好似黎明一线微光,即将奔来眼前,她在心中安慰自己,就快结束了。

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她骤然喷出一口鲜血,艳红的唇却犹自带笑,看着床上那张光洁如玉的脸,誓要将其铭记,她的目光忽而落在了那双紧闭的眼眸上,她恍惚想起初见之时,只一眼便使她陷入万劫不复的薄透琉璃眼眸。

天色将亮,葱茏花木间起了冰清氤氲的水汽,四面晨曦初露,淡白缭绕的雾气里,遮住了所有苍凉深痛的眼神,凝露之上,漫天朝霞之下,她茕茕而立,背影孤寂。

从临州城到雪峰镇快马脚边不过两日的脚程,在子桑榆跟随即墨东隅前往雪峰镇的第二日,子桑榆便将信送到了林琼素手上,这时他们定会快马加鞭赶来,正好与她汇合,立即离开。

她本就有自母体中带出的心疾,若是没有云莲护心,更要经常受到心疾发作之苦,一直未曾发作的心疾,她几乎要忘了那万念俱灰的感觉。心疾的发作只在片刻之间,在五脏六腑承受着那情蛊带来的摧残只是,心疾也毫无预兆的袭来,她终不堪重负,昏死过去。

却在昏死过去之前,来得及告诉涵言,她一定要走。

鬼医没有瞒她,实话告诉了她,她的性命已不过一年,她不能回临州,那里有风谨,最后,他定是受不了她离开的,她不能再让他伤心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想隐居,自己一个人更是不可能,现在她唯一的去处,也只有钥国了。

在给林琼素送去信的同时,她便也给独孤祈送去了信。

之后的事情,她便不记得了,再次醒来之时,她已经在前往钥国的路上了。面对林琼素疑问重重的眼眸,她终是以一声叹息回应。就让这段记忆永远封存,再也不要提起。

在马车上的时间,子桑榆几乎没有安稳的睡过觉,常常是在即将入睡的时候便被那翻涌的疼痛折磨得身体僵直,面目苍白,身上的汗水湿了一件又一件的亵衣,而面对这一切却无能无力的林琼素,从一开始的慌张,到现在默默的陪伴,无声的鼓励。

“第几日了?”子桑榆艰难的咽下一口水,声音低哑的问道。

“第三日了。”一旁林琼素低声,看着她将那口水咽下去,才将手中的茶杯挪开,放在一边,她知道子桑榆现在连喝水都是一种折磨,甚至嘴唇都已经起了干皮,也无法多喝一口水,她的眼中满是心疼。在她的印象里,子桑榆一直是风华绝代,美艳绝伦的,何曾想过今日这般狼狈。

“第三日了……”子桑榆低声呢喃,那今天就是武林大会了?

没有了情蛊的羁绊,没有了她的羁绊,他今天定然能顺利坐上那个位置了吧?只是即墨轩并没有跟他们一同前去雪峰镇,但她知道,武林大会对于即墨东隅来说很重要,但即墨轩等这一日也等了很久了。

这两兄弟的仇,积压了十几年,终于到了爆发的这一日,她不知道即墨东隅是否查出了他父母的死因,也不知道即墨轩的仇恨从何而来,只是心底有淡淡的凉意。

她并不担心即墨东隅,即便是即墨轩计划多年,为这一日做足了准备,但即墨东隅是何等冠绝之人,一直以来即墨轩的大部分活动他都是了如指掌的,她不怕他输,心中却不知为何依旧起了淡淡的担忧。

她担忧他终于报了大仇,便要自此失去那个唯一的亲人,她一直都记得每次即墨东隅在面对即墨轩时,眼中虽有恨意和漠然,眼底却也有痛意。那是他一直以来,唯一的亲人了。对于一个幼年离家,好不容易回到庄中,却要亲手送母亲上路,自此与父母阴阳两隔,几乎没享受过亲情的即墨东隅来说,即墨轩是可恨的,却也是弥足珍贵的。

然而她在即墨轩眼中却看不到这些,不知是他藏得太深,还是早就无情。

是是非非,今日之后,便都解决了吧?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地,她孤身一人来到这异世,不久之前,她以为她终于寻到了避风的港湾,再也不用在这异世中飘零,现在,又要孤身离开。

他呢?是否会在未来某个日子里,忆起关于他们一星半点的过完?

昏暗的视线里,子桑榆讥嘲的一笑,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不会想起,那一夜之后,他的世界里便没有了她,便从来没有出现过她。

“愿你一世安好。”

千里外,雪峰顶,一人清雅如雪中青竹,原本淡漠的眼眸忽的一闪,胸臆微微一抽痛,眸光一瞬间空落得似乎失去了整个世界。

他再无心看台上的比武,微微有些出神的看向远方,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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