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与鬼医久久的交谈之后,子桑榆一人在房内呆了很久,晚间与即墨东隅一起吃饭,亦是有些心不在焉,即墨东隅表面上没说什么,照常吃饭,但子桑榆想,他其实是知道她与鬼医谈过了的,整个山庄无一不在他的掌控中,只是他也不愿意戳破罢了。
日子平静的流过,一个月之后,消失了许久的即墨轩回来了。恰逢子桑榆刚与即墨东隅准备吃饭,他施施然坐下来,即墨东隅没有过多的表情,吩咐下人加了一副碗筷,三个一同用餐。
“我不在庄中的这些日子,似乎错过了什么?”即墨轩低笑道,眼神在子桑榆身上转了两圈,继而转到了即墨东隅身上,漆黑的眸中阴鸷拢在一片笑意下。
不等即墨东隅回答,他继续道:“不久之后,小桑也要改叫我一声大哥了。”
他哈哈一笑,挥挥手,很快有人端上来一壶清梨酒,淡淡的酒香散开来。他自顾自的将三个就被一一斟上酒。
即墨东隅眉头一皱:“桑儿不会喝酒。”
子桑榆赞同的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即墨轩倒也不强求,执起酒杯,对着即墨东隅,笑道:“那咱们兄弟两喝,我们可许久没有好好喝过酒了。”
“敬大哥。”即墨东隅看了他一眼,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看似平凡的一眼,实则多了别人辨不明的情绪。
子桑榆看到即墨东隅的目光,心中蓦然一震,他在面对她时,向来神色温柔,清朗而不含一丝杂质,就在即墨轩出现之前依旧是。而此刻她又再次看到了他那深不可测的眸子,犹如第一次初见之时,那时他是对她,现在,他是对着他的亲兄弟。
“呵呵,祝贺墨终于抱得美人归,我先干了!”即墨轩朗声说道,爽快的干了杯中酒,继续斟上。
子桑榆冷眼看着,嘴边一抹讥讽的笑,外人看在,此番情景,着实是手足情深呢。若是她不曾知道那些,想必亦会有相同的感觉吧。可是,呵呵,子桑榆此刻看着即墨轩的脸上不露破绽的笑,只觉得胃中一阵翻腾。
“小桑这是什么眼神?莫不是突然发现我比墨更加英俊,改变主意了?”即墨轩笑着看过来,看着子桑榆的目光里,波谲云诡。
子桑榆心头一阵,难以想象他嘴上说着如此玩笑的话,眼神却直直的要将她淹没。她清透琉璃般的眼眸无畏的迎上,与即墨轩对视一秒之后,神色一松,笑道:“轩大哥天人之姿,小桑只怕消受不起。”
“哈哈。”即墨轩大笑一声,“前阵子墨不知为了突然失了踪迹,跟庄中断了所有的联系,后来还得知了小桑也不知所踪,我着急的出去寻找,不久前才接到消息你们都已安全归来,我便赶了回来,如今看到你们安然无恙,甚好!甚好!”
子桑榆却是没料到他突然便转了话题,看他的表情真诚磊落,她险些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但随即便听到他最后两个字带着让人心闷的沉郁,室内突然一阵窒息的沉寂,子桑榆眼睛兀的瞪大。
当初企图掳走她的人是锍国派来的,按照即墨东隅和即墨轩现在这样水火不容的境况,即墨东隅失踪是不会让即墨轩有机会知道的,他也一定有办法瞒得住。但现在即墨东隅却明确的表明,他什么都知道。
子桑榆看着眼前这个绵里藏针,笑得如此无害的人,打心底里觉得这人的可怕。他会知道这件事,要么是他势力雄厚,自己查到了,要么就是,这件事他也有份参与。
无论是哪一种,对于即墨东隅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子桑榆脑中短短的时间内闪过那些可怕的设想,面上却不动声色,须臾,温声道:“让轩大哥担心了,我与墨不过是去游玩了一番,本就不打算让任何人知晓,大家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倒是没想到让大家都人心惶惶了这么久。”
“哦。”即墨轩低低应了一声,自斟自饮起来。
“清梨酒后劲极强,过多伤身,大哥少喝些。”即墨东隅突然开口,轻轻的出手挡住了正与将酒杯凑向唇边的即墨轩的手。
即墨轩执着酒杯的手一滞,眼底淡淡悲凉,却随即被嫣然的笑意掩去,“我贪杯了。”说完便将你酒杯放下,看了两人一眼,突然站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口气中带着无奈:“瞧这一身风尘的,着急着过来也忘了沐浴更衣一下,饭菜快凉了,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了。”
说完,他急急的转身而去,他身后二人,谁也没看到他转身那一刹,眼底翻涌而过的怆然。
即墨东隅看着那人渐渐消失的背景微微有些出神,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他时时刻刻掌握着他的动向,知道那人在他失踪不久之后就跟随子桑枫去了锍国,这一发现,再加上之前那人与子桑枫密切交往的种种,真相将现不现,与他似乎只隔了一层薄纱,只等揭开它,一切就会大白。
即墨东隅暗叹,就快了。
一旁的子桑榆看到即墨东隅微微有些出神的样子,眼中带着一股怜惜,她一直都知道他的想法。即墨东隅向来给人的感觉都是冷清薄情,但只有她知道,那冷清的外表皆源自童年的最深沉疼痛的回忆,他看似薄情,实则对这唯一的亲人,再三忍让,犹豫不决,这本不该是他的样子。
子桑榆眼睛一闭一睁,明润的眼中不见刚才的淡淡怜悯,抬起手肘一戳旁边的人,那人回神,便看到她轻抚着自己的脸,阴恻恻道:“看来你觉得,你家这位大哥比你眼前这个美人还好看。”
即墨东隅失笑,伸手过来揉了揉她的发顶,满意的看见原本梳得齐整的头发变得微微蓬乱,笑了。
那笑轻轻的拂过子桑榆的心间,一时间竟忘了去追究即墨东隅做了什么,眼中只剩下那明光清润,流彩逼人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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