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间简单的友好问候,莱恩目光从法则屏障内的大地之神身上移开,目光看向平静流动的深海,“你们之间是因某种争夺而引发了冲突吗?”
海中诸神察觉到莱恩看向自己的视线,海之神随意摆动指缝有薄膜的手,鱼尾轻轻摇晃并张嘴露出尖尖的利齿,朝莱恩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跟随本源的海神一起,各种形态的从属神同样朝莱恩善意的微笑。
他们跟随本源主神一起行动,所做一切不完全是自我的想法。
“我并未感受到他们的危险,很奇怪的感觉……”
大地之神将画板和笔抱在怀中,褐色眼眸与莱恩看向同一处洋流。虽然是年幼的身体,声音平和且稳重,“本源的海之神至深海中诞生,在孕育时他已熟悉大海的一切。与其说是入侵大地,他刚才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好奇……”
大地之神嘴唇微抿,思索合适的用词:“我身为大地之神,一切的泥土都能感知,海洋深处之中隐藏有峡谷与寂静之地,那里有特殊的‘泥’,令我也能看见深海下的孤寂。生机富饶的大地与海洋深处不同,他想让海洋也拥有一样的大地。”
光明神他们保持绘画幻想的动作,分裂精神力去聆听大地之神的话语,因她所言略微已猜到大地之神想表达的猜测。
“我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但环境、神职,洋流……多种不同的因素、各方面的影响从而诞生不一样的未来。”
莱恩左手捧起一只光耀凝聚的夜莺,右手指尖轻抚夜莺后背近乎真实的翎羽,“他想要在海洋深处创造一样的大地,这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即使他将大地上的一切复制,他也不可能在海中创造出和地上一样的神明。”
“法则千万,但每一条法则中都只能出现一枚神格。”莱恩,“即使他将地上的一切移至深海,也需要极大神力的消耗,这对他自身将是难以承受的消耗。”
在海洋深处创造一片相同的大地,同时拥有深海与地上的一切。这个想法很不错,但除了创世之神外没有一位神明能单独做到。其次大地之神不会允许海之神的掠夺,顶多只会允许海神复制植物,这已经是一种侵占,何况地上的神明不会进入海中。
即使大地之神以及她的从属神同意,那也还需要光明、黑暗,天空之神的从属神……以及众多的神明一起合作,改变大海的环境。
海之神很难寻求到所有神明的帮助,且神明的思想会改变。
若是当神力无法支撑自己的想法、从而心生放弃,海神入侵到最后只会伤害自己、伤害他的从属神,令原本稳定的洋流也发生异变,令世界动荡。
莱恩轻声叹息:“除非他是创世神,拥有能重塑世界的伟岸神力。”
新世界的创造很艰难,他不会允许这种会伤害世界的未来发生。
“我和您是相同的想法。要达成他所想要完成的目标很难,将大地上的一切复制对我们都会造成伤害,这是在分割我们的神权。”
大地之神内心庆幸莱恩和自己想法相似,“当浪潮超越海洋与大地的边界时,我已对那位同为本源之神的海之神发出警告。他并未理会我的担忧,引领自己的从属神改变洋流。”
“我回应您祈愿和平的思想,未曾与他爆发战争。”大地之神的目光穿透海面直达深处,“他的入侵并非放肆到令我难以忍受,也许是在担忧您出手阻止,又或者……”
光明之神抖动背后翅膀,金色的眼眸看向海中的眼睛,“海之神知道哥哥坚定和平的信念,故意用这种方式吸引我们到来,想要我们与他一起完成自己的想法吗?”
“呼唤我们毫无意义,雨露会与大海相融。”雨之神将额前垂落的发丝撩至耳后,“海中的植物不能受我庇佑。”
风之神抬手凝聚小型龙卷,“风暴也不能。”
“他在妄想超越本源神能做到的事。”春之神接住樱枝编织成粉色的花环,“当属于大地的植物被分割进深海,四季都会因为他的想法而被影响。”
雷之神将双手交握,神态酷拽:“我的雷霆只会令深海造成毁灭性的灾难。”
植物一直生长也不是好事,只要种子和希望不被灭绝,合适的灾难有时也能带来更丰饶的新生。
毁灭伴随新生,正如生与死。
当海中植物不受控制的疯长,对海洋的影响也会很大。更何况他们即将学习创造,海中同样会出现合适洋流生存的生命。
“当他满足大海与大地共存,天空也可能会成为他的目标。”天空之神在‘气泡’中用画板描绘未来,目光好奇的看了一眼平静的海面,“哥哥,您觉得他的思绪是正常的吗?”
黑暗神冷清的眉梢略微上扬,“是和雷神相同的情况吗?”
雷神的三具化身顿时更认真的观察深海,寻找海中有无相似、刚才引导他们思想的混沌邪念。
莱恩与幼神的交流并未遮掩,海中的神明都能听见。
因他们的交流,原本看似平静的海面再次拂动。
神力能观察先前的天空中发生过什么,雷神此前入侵天空时被很多幼神知晓。
在天空之神的猜测之后,海中的幼神们接连看向他们的主神,目光中略有些许怀疑。
他们其实不支持海之神‘入侵’大地,但身为从属神,他们生而便受到主神的压制,违背并非是很好的选择。
可如果海之神被邪念入侵,那他们就可以……
海之神的尾尖如先前一样自然的摆动,深蓝色的眼眸注视莱恩、大地之神,以及他们身后大地、平原和世界树,无视从属神们的目光,眼中的情绪令从属神们难以分辨。
“真是奇妙的未来……”
幸运之神手握神力创造的向日葵,注视深海的眼眸因日光而变为金红色。他的视线穿越洋流和波浪,凝视海洋中被从属神包围的本源之神,“我并未感受到他被幸运所眷顾,且因他刚才入侵大地的行为,我能感知他的幸运正在飞速流逝。”
“我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厄运之神将神力幻化成一支暗紫色的百合,从花蕊中简单观测海之神,眼眸中闪烁神秘的光辉,“如若他坚定自我的想法,他将成为厄运最先降临的神明。”
莱恩与海之神目光隔着一层海面对视,用神力感知后回答天空之神的询问:“我并未感知到混沌的残余,世界也没有发现异样。想要前往大地,可能只是他自己心中的思想和喜好。”
随莱恩话落时,海中的从属神们目光从海神身上移开。
海之神将尖牙收回,鱼尾略微用力摆动。在自己的从属神们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大海随海之神的意志而分开,他控制浪潮将自身轻推出海面。
浅蓝色的浪花凝聚成弧桥的形状,一端连接海中,另一端悬挂飞羽的前方。同时至海洋深处飞出一枚粉蓝白重色相交,表面长满彩色珍珠与多色珊瑚枝的巨型贝壳。
浪潮与水波将贝壳轻托,张开的贝壳内是柔软细腻如星之泪的细沙。海之神侧身卧坐在深海软沙之上,水流将贝壳悬托至另一端的飞羽前。
海之神是一位男性的神明,也是幼童的姿态。他有着一头很漂亮、似阳光下翻涌碧浪的蓝金色卷发,眼眸与发色相似,头上戴有一顶镶嵌珍珠的皇冠。
虽然是男性的幼童,海之神的容貌非常漂亮且精致,他白皙的皮肤似融冰的海水,耳是彩色的鳍。脸颊两侧都是浅蓝色的鳞片,鳞片一直顺着脖颈蔓延至腰侧,海之神腰侧之下是一条与发同色的鱼尾,鳞片在阳光下会变幻色彩,鱼尾侧边有轻薄似雾凇的纱,极为美丽。
海之神的手臂与人类近乎一样,只有少许细密的鳞片在皮肤上生长,他的手部皮肤更坚韧,五指是利爪,指甲中间连接一层轻薄的膜。
随海之神跃出海面的举动,更多的水柱喷涌成桥。他的从属神们也接连至海中出现,停在海之神的周围。海之神的从属神有部分外形与他相似,更多是形状奇妙、能明显感觉深海特征的外貌。神力会让他们的鳞片和鱼鳍色彩更美丽,分辨性别的方法是尾部的‘纱’。
海中男性神明的纱会更长,女性神明的纱虽然会短一些,但是她们的鳞片色彩更为绚丽,且身形与男性有很明显的区别。
光明神用神力悬浮画板和画笔后闭合双手,虽然海之神并未表达出危险的姿态,他依旧用光明之力创造一层轻薄无形的屏障。
大地之神控制法则之光团旋转,停在莱恩的侧前方。黑暗神、天空之神……生命之神停止绘画,皆站在莱恩的身旁一起注视海之神,态度并未如刚才见到大地之神时友善。
兽神发出惬意的咪嗷叫唤,他凌乱的头发已被化身编织成一条条整齐小辫,用一根黑色的橡筋绑住扎在脑后。
兽神踏在飞羽上行走,曜日之狮与银月之狼跟随他左右。最后他停在莱恩身前,注视贝壳中的海之神很挑衅的轻哼,“你想干什么?破坏和平可不是好的行为,我们都是坚守正义与和平的神明。”
雷神扬起后背单翼,蜥蛇与翼豹虎皆做出防备战斗的姿态。
生命之神怀抱画板,将笔调整成充满生命力的青绿,宁静的眼眸注视海神,“大地之神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的同伴。若你想要破坏大海与大地的和平,我们会一起阻止你。”
丰饶之神、樱林之神皆守护在大地之神的身前。天空之神与四季神他们虽然并未出声,但都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幸运之神为众神献上祝福,厄运之神手臂神纹中钻出幼蛇。
体型小巧的幼蛇鳞片反射日光,尖牙触碰厄运之神手中的百合花瓣,只要牙尖咬住就能为海之神释放厄运。在兽神他们言语之时,莱恩已将跳至身前的安德鲁抱在怀中,双手放在安德鲁的蛋壳上,借用毁灭之神力感知深海中的秘密。
海之神能感觉大海的本源正在被‘观察’,他并未阻止且放任莱恩去感知,证明自己的思想并未被混沌影响。
海之神目光隐秘的从安德鲁上移开,在贝壳中的软沙上盘起鱼尾、正直上身坐好。
别说是莱恩他们,海之神能清楚感知,虽然安德鲁是正在‘蛋’中孕育的神明,可单单只需要一个安德鲁,就足以将他和自己的从属神们群灭。
近距离感知的压迫感更危险。避免自身和从属神突然暴毙,海之神主动老实姿态:“我并非是要入侵大地,这并不算是破坏和平。如若我真的犯错,那位曙光之守护者一定已将我制裁。”
“你的挑衅并不会激怒我,你并非是我到来的原因。”
海之神眼眸平静的朝兽神简单解释,随后目光看向莱恩,先是礼貌的腰身微弯,态度真诚的请求道:“我有一个愿望,至我孕育时就充满期待的愿望。光靠我自身与从属神的能力无法做到这件事,即使等我成年后也非常艰难。”
他的声音空灵如浪潮翻涌,稚嫩的声音神秘且让听众有信服的认可感。
本源神不受海之神的声音所影响,从属神因海之神如歌的声音略微放松警惕。
“你很聪明。你的声音很好听,但任何引导的神力都对我无效。”
莱恩注视海之神的眼睛,平静的声音中没有任何生气的情绪,“还是幼神的你们无法离开海洋太久,在陆地上的神力受到压制,这是法则与世界对大地与大海的庇佑。你伪装入侵大地本源,引导大地之神呼唤我的到来……”
“我祈愿和平,所以会提前解决所有可能的危险。在刚才我已表达态度,你一定听见,在乐园建造后我会前往深海。”
莱恩看向海之神的后背,注视正在汇聚成潮汐的海浪:“是深海中隐藏有危险,还是……你真的只是想在海底复制大陆?”
“非常抱歉,我并非是在故意试探你。”
海之神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吐出一颗泡沫。
“我可以和他们一样,也称呼你为哥哥、并与你们成为朋友和同伴吗?”
海之神认真注视莱恩的眼睛,当阳光下幻彩的泡沫破碎,再张嘴时他的声音依旧空灵,但已没有刚才那种莫名的信任。
雷之神、风之神和雨之神微微晃头,看向海之神的目光更加警惕。
在幸运之神与光明之神的庇佑下,海之神的声音却依旧能略微影响到他们的心灵。
“当然可以。”莱恩略感诧异的颌首,“我欢迎一切祈愿和平的神明与我成为朋友。”
“谢谢你的信任,哥哥。”
海之神‘腼腆’的朝莱恩微笑,周围来自大海的从属神,他们在看见海之神此刻神态时,表情皆有些许的微妙。
只是当海之神鱼尾有频率的摆动时,海中的从属神们都恢复之前平静的神态。
光明神他们都隐约感知到些许异样,明白海之神并非如此刻外表这般温顺。
莱恩依旧淡然的轻嗯一声:“所以你想要做什么?”
“我好奇陆地上的一切,想要去触碰世界树。可我暂时还不能离开大海太久,这是我需要守护的家园。”
海之神与莱恩的目光对视,希望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真诚,“哥哥,海底太过于宽阔且孤寂,只有我们这群神明的存在。我想要海底下也有陆地、有大地上的一切,想要更多的朋友一起。只要你愿意帮我,让海底也有一片陆地……”
莱恩懂了:“所以你‘入侵’大地,是想要更快的引导我与你见面,完成你的愿望吗?”
“对。”海之神点头,“让海中有大地并非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越早开始越好。”
莱恩右手的食指在安德鲁蛋壳上轻点:“非常不错的愿望。”
虽然海之神还年幼,却是一位很有目标和信念感的神明。
“哥哥,你也觉得我的想法很不错吗?”海之神将莱恩的话语当成夸赞,身体略微前倾,眼含期待的询问:“哥哥,那你愿意帮助我吗?”
大地之神、天空之神皆未发出任何的声音,等待莱恩自行决定。
因本源神此刻的态度,丰饶之神、雷之神等从属神也都安静。
生命之神闭合双手。海中的神明同样也是生命,他只需要根据莱恩的决定来就好。
光明神、黑暗神他们同样安静注视莱恩,微微扬起后背的翅膀。
“我只能说是个很好的梦想,但答案在之前时我已经告诉了你。”莱恩摇头,“天空、大地与海洋互相不侵犯,要完成你的愿望就会伤害到多位神明,我不会做这种会伤害世界本源的事情。”
在莱恩话落之后,幸运之神怀抱金色的向日葵,注视海之神的眼睛说:“你此刻的幸运正在极速削减。”
“不幸的厄运即将降临,因为你的愿望。你身上的厄运已经快要浓郁成一团黑雾,都无需我对你进行诅咒。”
厄运之神控制幼蛇收回尖牙,暗紫色的眼眸中流露惋惜,“你的愿望超越世界的允许,若你继续坚持……受伤的不止是你,你的从属神也会因你的坚持而陨落。”
闻言,还想要辩驳、坚持的海之神顿时禁闭嘴唇,原本想要帮助他说话的从属神也都沉默。
海之神眼眸低垂,他可以坚持自己的希望,但既然会涉及所有参与的从属神,他不能太自私。
幸运之神和厄运之神没必要撒谎,更何况海之神也确实感受到,因入侵大地对自身造成的影响。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愿望……连世界的意识都不赞成。
海之神垂眸沉默,鱼尾鳞片的颜色都因他的失望而黯淡。
莱恩他们都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待海之神自我思考。
片刻之后海之神的鱼尾继续摆动,他抬头看向莱恩:“我知道了,我会放弃。我会引领从属神们回到深海,归还所有被海洋侵占的大地。”
面前的曙光之神……陆地和天空中的神明都不会帮助自己,世界也同样在抵触他的‘入侵’。
希望已经彻底的破灭了,海之神因烦躁摆动鱼尾的速度加快,他连继续留在陆地上的想法都没啦。
神之言获得规则承认,在幸运之神与厄运之神的眼中,他们同时见到海之神身上的厄运因言语消散,原本属于海之神的幸运正在回归。
“世界的意识……平复了。”
幸运之神将怀中的向日葵分给朋友,光明神他们将向日葵接住,随即便能隐约看见海之神身上‘流动’的幸运规则。
厄运之神创造与向日葵相同数量的暗紫色百合,当黑暗神、兽神他们接住百合时——
兽神眉梢用力上扬,注视海之神的眼睛很是惊讶道:“你好黑啊,竟然连脸都看不清。”
海之神:“?”
海之神鱼尾在柔软的细沙上用力摆动,强忍住自己想要打架的冲动。
他的希望都破灭了,现在心情很烦躁,这个家伙竟然还说这种话,真讨厌。
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还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提醒他正被厄运纠缠呢!
在海之神以及他一众从属神的怒视中,兽神终于察觉他刚才一句话有多大的伤害性。
兽神左手紧握向日葵花梗,右手握住黑紫色的百合,至他身后扬起一根狮尾挠头,“我似乎形容的不准确,我是想说你的头被黑——”
莱恩轻声低笑,控制化身温柔阻止兽神未说完的话语,避免他令海之神更生气。
莱恩的本体看向沮丧的海之神,手掌在安德鲁的蛋壳上轻抚,目光逐渐恢复原本的温柔:“若你只是觉得深海太孤寂和冰冷……或许你自己能有解决的办法,并不用入侵大地。”
海之神:“我该怎样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