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超石笑了起来:“这个倒不是我吹牛,谁是内奸谁想使坏,在一万人的军队中,我想我是能看得出来的,到时候把各部分的军士混编,不让天师道的俘虏单独成军,摸清楚他们的家人妻儿现在的去处,差不多就有个大概了,如果真的是奸细,会有固定的联系渠道,很难瞒过身边的同袍,更不可能拉着成百上千的人一起哗变作乱。”
刘道规点了点头:“做到这样,就可以了,现在我们要准备反攻,不管走哪路,都是需要人手的,现有的三四万兵力,每一个都很精贵,用于防守江陵,有点太亏了,现在敌军的舰队已经给击败了,想从水路攻击江陵,几乎不可能,这一万新编的军队,防守水寨和城池,足足有余。重点是潜伏的桓楚余党而已。”
朱超石正色道:“如果是道规哥的指派,我是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只不过江陵本地的士族,尤其是北府军的兄弟们,真的可以不计较我这一年来的过往吗?”
刘道规叹了口气:“你本就是桓楚的将领,在荆州本地有一定的名望,自归顺大晋以来,一向也是战功赫赫,这一年的事,不怪你,其中的是非曲直,我会亲自向所有人公告解释的,我想让你为将,也有这个考虑,希望你的经历能让那些以前在桓楚政权中为官为将,跟我们有过节的原桓楚将士,能真正地放下以前的仇恨,一心为大晋效力,而不是只是出于感激我刘道规个人的信任,为我个人效力而已。”
说到这里,刘道规的面色凝重,正色道:“自大晋南渡建国以来,前后十几任荆州刺史,从王敦到桓玄,无不是把荆州之地视为自己家族的私产,想要长期割据此地,进可顺江东下夺取建康,象桓玄一样行篡逆之事,退可割据自立,让荆州成为自己的独立王国,所以荆州士民,只知有刺史,不知有圣上,这也是造成大晋百年来始终不能齐心合力,北伐胡虏,收复河山的根本原因,我大哥派我来荆州,可不是把荆州作为我们刘家的私产的,让荆州的军民百姓,文武士庶,从此知道在荆州之上,还有大晋,这才是我要来此的目的!”
所有人都听得动容不已,鲁轨也跟着说道:“道规哥高风亮节,我象齿佩服,我爹也说过,以后我们都要向您学习,让雍州成为大晋的雍州,而不是我们鲁家的雍州!”
刘道规点了点头:“只有让镇守一地的刺史重臣们,自己先没有私心,才能让部下们也接受这点,所以,我需要让荆州军民都明白,只要忠于朝廷,那不管是出身北府,还是出身桓楚,不管是不是有过错误,都能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我不会因为是老北府兄弟而纵容他们在荆州为非作歹,也不会因为是以前桓楚旧将甚至一度屈身于妖贼,而打击报复。立了功就有赏,犯了错必罚,如此一视同仁,不区别对待,才可尽收人心。”
朱超石激动地说道:“道规哥,直到今天,我才真正地服了你,师父一直说要收服人心,而如何收服,今天看到了你,我才真正地明白。现在,我才理解,为什么师父肯原谅胡藩,收在身边为已用,为什么不因为我的原因而牵连我大哥啊。”
刘道规正色道:“是的,就算心不在一起,我也不勉强,可以放任你离开,大家当面战个你死我活,也是无怨无悔,这就是我当时焚信开城,单骑相会鲁刺史父子的原因,因为,在我看来,他们都是自己人,而不是有些人说的敌人。”
“妖贼起事,一半靠仇恨,一半靠恐怖,当年吴地世家确实欺压佃农庄客太恨,仇恨累积数十年,而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的胡作非为,又是给了他们起兵的绝好借口,裹胁数十万吴地百姓,酿成滔天巨变,其余波,一直到今天,还未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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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种一时的愤恨,无法持久,当普通的百姓意识到没了朝廷,没了生产,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就人心思离了,为了让那些百姓不能离开,他们靠了各种残忍的手段,比如生食官吏将士的血肉,要让人人手上染血,就是一种投名状,逼得人无法回头,只能跟着他们一条路走到黑。”
“确实有不少善男信女,信了这天师道的什么遇难升仙的鬼话,甚至在行军途中把自己襁褓中的婴儿扔进水里淹死,说是让他们早登仙路,自己随后就到,但这种谎言与迷信,骗不了大多数的人,就象那个长生人的鬼话,什么刀枪不入,死了是因为心不诚,但最后死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没人信了。靠了迷信和宗教无法约束住人,那就只有靠极端的暴力和恐怖,让人不敢离开了。”
檀道济冷笑道:“让全家老小一起跟随妖贼行动,也是一种人质管理,谁要是作战不力或者想要逃亡,那妻儿就死定了,这比普通的官军将士们,家属产业在朝廷治下,控制力可是更强。不过,当我们最后一路追击妖贼,郁州一战大破他们后,那些妇孺家属,几乎全部被妖贼扔下,只有万余老贼,还是死心踏地跟着卢循和徐道覆跑了。这些人,可以说是死不悔改,无法回头啦。”
刘道规正色道:“是的,所以我们不能学妖贼那样,靠着控制家属和恐怖杀戮来逼人无法回头,这样一旦失了约束,就会众叛亲离。但一直跟着妖贼的那万余老贼,却是真心归顺他们的,那得益于天师道之前几十年在三吴之地的传道,给这些人,甚至是这些人的父祖辈,都有过恩义和好处,所以他们宁可抛家舍业,生死相随,这也证明了,只有付出真心,才能让人追随,反之无论是靠了一时利诱,还是威逼胁迫,最多让人在顺时来附,却不能让人在逆境时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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