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绛郡。
朱序满脸都是笑容,站在城头,看着城外一队队给绳索串成一串,垂头丧气的燕军俘虏,还有那在城外一角,堆得如同小山一样高的铠甲军械,满意地捋着自己的长须,说道:“寄奴,真有你的,西燕军果然一触即溃,看来穷追猛打,真的没错啊,这是你们北府军的特长,今天老夫也算是学到了。”
刘裕一身戎装,身上血迹班班,脸上的泥尘也是给汗水冲得一道道的,刚才他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搏杀,也是率先攻上了这绛郡的城头,可谓破城头功,他微微一笑,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慕容永洛阳大败,尤其是作为核心主力的甲骑俱装损失惨重,这晋南,他是不敢多留的,一定会退往晋阳,以霍州峡谷为天险死守,阻止我军的进一步攻击,留在这里,包括沿海的军队,都不过是前秦当初的降军而已,死不足惜。所以,我们也得抓紧时间。这是邺城之战后,我们晋军的战靴,第一次可以踏上河北之地啊。”
朱序点了点头:“不过,再向前进攻,可就有点难了,前方探马来报,慕容永集结了重兵,于霍州峡谷一带,那里地形势险峻,大军无法展开,两侧山头又被西燕军占据,若是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刘裕点了点头:“我们从洛阳出动的兵马不过五千,现在就算收编降军,也不过万余,这点兵力,无法直接强攻,所以,还是暂时按兵不动,休整待机,看看慕容垂的动向为好。”
朱序的眉头一皱:“慕容垂?你跟他有联系?”
刘裕正色道:“到了这步,我也不能再有所隐瞒,这次出兵河北前,我派使者去慕容垂那里,请他一起出兵,共击慕容永,事成之后,并州之地归我们大晋,而西燕的俘虏,金帛可以归慕容垂,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起码也能保晋南之地,以图将来。”
朱序沉声道:“寄奴,这通敌可是大罪,我知道你这是为国谋划,但难免为小人所中伤,得不偿失啊。”
刘裕慨然道:“只要能为大晋收复疆土,一点非议,又算得了什么?之前我陷于北方胡地两年多,说我叛国投敌的也不少,可是现在,我不还是以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了吗?”
朱序叹了口气:“你我的经历相当,都是当年身不由已,陷身于胡虏之间,也正因此,朝廷,还有那些世家,对我们都另眼相看,我们千万不能给他们抓住这些与胡人勾结的罪名,不然,我们个人生死是小事,国家的北伐大业,可就要付之东流了。”
刘裕点了点头:“放心,我派去燕国的使者,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我相信她能说服慕容垂,毕竟,在消灭西燕这事上,我们可以合作,至于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西燕若是完蛋,我留在这里守卫新扩之地,而刺史大人可以回洛阳坐镇中原,桓玄和王镇军都有染指中原的意图,比起他们,我更希望朱刺史您可以在后面坐镇。”
朱序微微一笑:“王镇军可是你的上司,你的恩公啊,你讨厌桓玄可以理解,怎么连他都要防范了?”
刘裕摇了摇头:“只因王镇军成天想着带兵入君,诛除异已,他虽然于我个人有恩,但是于国家却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对于个人私谊和国家公义,我分得很清楚,所以,绝不能让他掌握更多的力量,不然的话,大晋必乱。”
朱序点了点头,拍了拍刘裕的肩膀:“老弟一心为国,难得的忠勇之才,可惜,我已垂垂老矣,不能帮你更多,不过这回,我一定会上表朝廷,详列你的功绩,请命朝廷让你独自镇守并州,最后能发展到哪步,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正说话间,一骑自东绝尘而来,马上的一人,紧伏在马鞍之上,扎着高高的马尾,风驰电掣间,这根马尾几乎是笔直地挂在脑后,如一条飞线,任何人见了,在惊诧于他这高超骑术的同时,也会感叹其人之风姿,甚至连十几名想要拦截他的骑士,都愣在了原地,拍手叫好起来。
城下的杨佺期双眼圆睁,转头对着身后的军士们沉声道:“准备放箭。”而他自己,顺手抄起了一杆大弓,直指来人。
刘裕连忙说道:“杨将军且慢,是我的斥候,千万不要放箭。”
杨佺期微微一愣,只见来骑已经奔到了他十步之内的地步,马上的骑士,突然冲天而起,手中的一道长索,在空中转了一圈,直接套上了城头的一个垛口,而一双纤足,不偏不倚,在他的肩头一点,曼妙的身形腾空而起,如同一只黑色的大鸟,直上城头,稳稳地落在了刘裕的身边,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又是如此地美妙,就连给踩了一下的杨佺期,都喝了一声彩。
慕容兰那绝世的容颜展现在了刘裕的眼前,秀颜之上,尽是汗珠,而她的一身劲装,也被汗水所湿,混合着尘土,牢牢地贴在身上,刘裕微微一笑,正要向朱序介绍道:“这位就是我派往燕国的使…………”
慕容兰急得不等刘裕说完,就开口道:“寄奴,十万火急,我大,大燕皇帝慕容垂,已经出兵渡过黄河,直指洛阳,他不助你攻打慕容永,而是反过来要取中原,这里不可久留,火速回军吧!”
刘裕的眼中神芒一闪:“他果然出兵洛阳了?”
朱序惊得几乎要摔倒,扶住了城垛才没有倒地,他的白眉一挑:“你说什么?慕容垂要攻我洛阳?”
慕容兰咬了咬牙:“应该是千真万确的事,我是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才来报信的,他本人应该已经率军出征了。”
刘裕沉声道:“太好了,你确定,慕容垂一定是亲自出征吗?不在邺城?”
慕容兰微微一愣:“那倒没有,是,是小段氏皇后告诉我他不在的。也是她助我脱的身。我想,她不至于骗我。如果慕容垂还在邺城,我又怎么可能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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