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和殷仲堪同时脸色大变,他们还不知道此事,同时看向了司马曜,司马曜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之色,勾了勾嘴角:“确实是朕一时欠考虑,你们也不早点跟朕说这些事情。今天皇太妃把朕和会稽王叫过去,就是要我们顾念手足之情,太妃这样说了,朕也不可能不有所表示啊。”
王恭咬了咬牙:“就算有所表示,陛下也不应该把这么重要的大权就给会稽王啊,给他就是给了王国宝,那真的就是国将不国了。”
司马曜的眉头一皱:“朕确实是有点草率了,所以刚才朕有意把这些权力拿回来,给你们和你们的朋友,可是范中书不同意啊。”
范宁点了点头:“这个权力,当然要拿在自己的手里,但不是现在。现在这些不是权力,而是烫手的火球,只会伤了自己。”
王恭不满地说道:“范中书,你说的也有点过了吧,权力就是权力,从来不会成为火球,只要我们能好好地利用,换上我们的人,就算那些黑暗的势力,又能耐我们何?”
范宁冷笑道:“如果这些黑暗的势力这么好斗,谢安还会放弃权力吗?连他都做不到的事情,请问二位有多少自信能做到?”
王恭和殷仲堪本来一脸的激动,但听到这话,如同给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就沉默不语了。
范宁叹了口气:“我比谁都更希望我们经学之士能更早,更快地掌握朝政大权,能更早更快地匡正天下的风气,但是急不来啊,谢安就是操之过急,才有今天的下场,当时他的权势盖天下,对内独掌朝政,对外手握强兵,看起来没有任何失败的理由,但为什么就是这样输了呢?就是因为他想独大,想要凌驾于别的世家之上,所以给人使阴谋暗中反击,甚至可以找到敌国胡人的帮助。这是血淋淋的教训,我们切不可犯!”
王恭咬了咬牙:“那就看着让王国宝他们乱国吗?我们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我去结好谢家,而殷兄假装与桓玄为友,这都白废了吗?”
范宁冷笑道:“自然不会,谢家以退为进,我们就顺水推舟,让谢石掌朝政,谢玄控北府,而谢琰负责京城宿卫。谢玄和谢琰的关系非常微妙,他们自己都会斗起来,而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世家,也会为了夺权而跳出来,王国宝和桓玄是他们现在的门面,但他们是争不过谢家的,到最后,还是得自己出头,到了那个时候,才是陛下真正出手的时候。”
司马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是说,谢家会自己斗起来?”
范宁笑道:“这是必然的,谢琰和谢玄的矛盾由来已久,以前是有谢安压着才不至于爆发,但现在谢安自己已经退隐,就再也压制不住。谢玄是北伐的主帅,按说也应该夺官罢职,但我们反其道而行之,继续让他留任北府军,谢琰必然不服,如此一来,谢家内斗,形不成合力,外人必然有机可乘。我们联姻不成,却给足了谢家面子,这样王谢两家定会感激而真心辅佐。”
“会稽王所用的王国宝,不过是奸邪小人,不足为虑,他若出面与谢家斗,定会网罗党羽,引发世家间的分裂,到时候陛下只需要以仲裁者的身份,对两家平衡,牵制,借着他们的党争和内斗,处理和罢免两边的官员,慢慢地换上我们自己人上去,不用几年,原本为那些高门世家子弟,玄学人士所把持的天下权力,就会慢慢转到经学人士手中了。”
“而臣等不必出头直接担任要职,通过一些文职进行宣传,在天下士人间竖立起忠孝仁义的这些理念,这是玄学家们无法直接否定的,等到时机成熟时,陛下再把扬州刺史,荆州刺史之类的要职从谢家,从会稽王手中拿回。”
殷仲堪听得连连点头,突然说道:“不是说扬州刺史和北府军是给会稽王的吗,怎么又给谢家?”
范宁微微一笑:“荆州给会稽王,现在桓石虔和桓石民兄弟,都已经病重,无法理事,也上书请辞,陛下可以应允,然后派王国宝出镇荆州,派王凝之去江州,让朱序领豫州刺史。扬州刺史可以给会稽王,但北府军仍然留给谢玄。如此一来,会稽王空有一个扬州刺史的头衔,却失了最重要的北府军,也成不了事。上游的荆州,给王国宝,但是用桓家旧将朱序和谢家的盟友王凝之分掌豫州与江州,隔绝王国宝和会稽王的联系,如此一来,既没有违诺,也没让会稽王真正掌权,而是让他们和王谢势力正面对抗,陛下就可以收渔人之利啦。”
司马曜哈哈一笑,拍起手来:“高,实在是高,范老师,你的想法和朕完全一样,就按你说的办。”
范宁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头看着王恭和殷仲堪:“二位不用太心急,不出三年,你们必然可以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再忍忍吧。”
王恭勾了勾嘴角:“如果北府军仍然是谢玄掌握,我没意见,不过王妙音剃度出家,这是对陛下的不敬,此事应该如何处理?”
范宁微微一笑:“王妙音是个人行为,与谢家无关,她这样做反而会让谢家为了弥补而真心效忠一段时间。所以臣以为,此事不可处罚,反而应该安抚才是。”
司马曜的脸色一变:“安抚?如此蔑视皇家,如何安抚?”
范宁点了点头:“王妙音是为了战死河北的刘裕而出家的,也算是有情有义,陛下可以赐她在简静寺出家,许以比丘尼的待遇,甚至可以经常过去与之谈禅论道,以示恩宠,这样一来显示了陛下的宽大与胸怀,更是拉近了跟王谢两家的关系。比起您前几年在王法慧那里受到的委屈,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司马曜的脸上绽放起了笑容:“范老师,你的想法和朕完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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